硬核懸疑必讀書(全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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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前後用了三天破獲了兩樁大案,又因破案過程及時公開,舉國皆知,極其有效地打擊了邪惡勢力,讓公眾對代表正義方的警察恢複了信心。一時之間,大象幾乎成為所有人的關注對象,他走到哪裏,人群的目光就跟隨到哪裏,對於昆明怡孟公園拱橋一案,大家議論紛紛,好奇神探大象會在幾天內破案。

這種關注度對他來說是種壓力,在去昆明的飛機上,我發現大象看我的眼神透露無助的訊息,似在向我這個好朋友求救,但轉瞬即逝。

“我昨晚失眠了。”大象在飛機上跟我說,“現在很累,但睡不著。”

這種情況,在他大二的時候曾經出現過。當時他是學校偵探社的社長,一次找貓活動,他們無意中發現一樁命案,由於此案完全是由大象主導,破案後,他的名聲很快傳出學校,傳出廣州,連北京的權威媒體也對他進行采訪。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感覺到大眾的目光對他造成的心理壓迫。在一次演講中,有位記者打開閃光燈向他拍了一張照片,他隨即暈倒。

醫生並沒有查出什麽,但從那時起,大象開始警惕大眾的關注度,特別是閃光燈,這種強光的照射,會讓他喚起暈倒在眾目睽睽之中的恐慌和生理惡心,在醫學上又找不出依據。從醫院休養回來,他推掉一切采訪,辭去學校偵探社社長的職位,開始做芸芸眾生。本來答應過當時協助的刑警李隊長,畢業後要當一名刑警的誌願,也一並一刀切斷了。李隊長為此苦心勸說多次,終無果,傷仲永。

按大象事後的說法,他在巔峰處了斷自己的推理路途,並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源自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他意識到自己有莫名其妙的軟肋,那就是大眾那些莫名其妙的期待,哪怕他有能力完成,但一旦處於這種情境下,就會束手無策,元氣大傷,變成硬邦邦的物體,垂直倒下——甚至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所以,畢業之後,他才會選擇在家鄉當一名普通的地方日報的幕後編輯,一方麵是因為他自覺虧欠家鄉好朋友阿捷的情誼,一方麵則是他想隱藏自己。後來他跟我成為朋友,一遇到需要領獎、演說的事宜,他都全權交給我處理。

隻是沒想到,越壓抑自己的才能,劍光越透亮,鞘終不能掩。2009年湖南的“紅衣男孩”案,是誘引大象劍出鞘的契機,他深藏的推理潛能被激發,如蓄勢的火山噴湧,下了讓我意外的毒誓,“一定要找到凶手,花前半生不足惜”。這些年,我一直在探尋他的追凶執念,最終發現,大象之所以這麽做,隻是因為他找到自己的使命,或者說使命找上他。就如同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船到橋頭自然直,很多東西深究下去,唯有本能、天意和萬物定律可以解答。

人隻不過是一株會思想的蘆葦,仍受控於自然規律,受控於天降大任。

就這樣,我跟隨大象破案,追蹤紅鬼,從2009年到2012年,整整四年。事後回望,劇情至此已走向尾聲,但最後真正抓住紅鬼,時間還要再翻一倍,又整整四年。

大象自信自己已經痊愈,在這些年的磨煉中,他已經從“閃光燈”中脫敏。但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一種自我欺騙。三起命案爆發,大象的鬥誌也被激發到了頂點,隨之而來的,是愈加沉重的關注度,愈加亮的閃光燈,愈加大的壓力,愈加大的焦躁,愈加難以入睡的夜晚。他醒來,神情恍惚,黑眼圈深重,問我,“有吩咐昆明那邊的機場,不要讓媒體進來嗎?不接受采訪,破案期間請那邊做好我的保密工作。”

案子於他,慢慢變成是他求勝的關卡,而不是主持正義、懲惡揚善的使命。我知道,他開始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