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久彌新的名家名篇(全5冊)

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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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最初發表於1927年10月14日《清華周刊·清華文藝副刊》第2期。

《一封信》的寫作時間僅比《荷塘月色》晚了兩個多月。此時,作者的心裏仍然是“頗不寧靜”的 。1927年,國共兩黨分裂,時局動**。這引起了朱自清思想上的困惑、彷徨和苦悶。作為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他既反感於國民黨的“反革命”,又對共產黨的“革命”心懷疑懼。內心深深陷入不知該往“哪裏走”的矛盾之中。這樣的苦悶困惑,使他時時想起江南,想起江南的好友,江南的美景。本文就是作者借懷念江南友人抒發自己因時局動**而產生的彷徨苦悶的心情。

通過對種種事物的描寫,突出作者內心的矛盾。

在北京住了兩年多了,一切平平常常地過去。要說福氣,這也是福氣了。因為平平常常,正像“糊塗”一樣“難得”,特別是在“這年頭”。但不知怎的,總不時想著在那兒過了五六年轉徙無常的生活的南方。轉徙無常,誠然算不得好日子;但要說到人生味,怕倒比平平常常時候容易深切地感著。現在終日看見一樣的臉板板的天,灰蓬蓬的地;大柳高槐,隻是大柳高槐而已。於是木木然,心上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自己,自己的家。我想著我的渺小,有些戰栗起來;清福究竟也不容易享的。

這幾天似乎有些異樣。像一葉扁舟在無邊的大海上,像一個獵人在無盡的森林裏。走路,說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還不能如意。心裏是一團亂麻,也可說是一團火。似乎在掙紮著,要明白些什麽,但似乎什麽也沒有明白。“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正可借來作近日的我的注腳。昨天忽然有人提起《我的南方》的詩。這是兩年前初到北京,在一個村店裏,喝了兩杯“蓮花白”以後,信筆塗出來的。於今想起那情景,似乎有些渺茫;至於詩中所說的,那更是遙遙乎遠哉了,但是事情是這樣湊巧:今天吃了午飯,偶然抽一本舊雜誌來消遣,卻翻著了三年前給S的一封信。信裏說著台州,在上海,杭州,寧波之南的台州。這真是“我的南方”了。我正苦於想不出,這卻指引我一條路,雖然隻是“一條”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