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如此:胡適說佛

朱子論禪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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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曰,然則其徒蓋有實能恍然若有所睹,而樂之不厭,至於遺外形骸,而死生之變不足動之者,此又何耶?曰,是其心之用既不交於外矣,而其體之分於內者乃自相同而不舍焉(適按,此句頗講不通),其誌專而切,其機危而迫,最以精神之極而一旦惘然若有失也(適按,最後十五字也不明白)。近世所謂看□□(原缺一字,作黑塊。適按,此處缺的不是一字,當是“話頭”二字)之法,又其所以至此之捷徑,蓋皆原於莊周“承蜩”、“削鐻”之論,而又加以巧密焉爾。……(《釋氏論》上,《別集)八)

《釋氏論》上下兩篇,收在《別集》卷八。《別集》十卷是南宋末年餘師魯父子搜訪編成的。刻成在成淳元年六月(1265),見目錄後黃鏞的短跋。其時朱熹已死了六十五年了。

《釋氏論》上篇殘缺甚多,此段在最後,稍可讀。大概這兩篇是朱子早年的文字,棄置了多年,故未收入《文集》;舊作雖有人鈔存,則編《別集》時鈔本已很殘缺了。我指出很不可解的兩句,都不似朱子中年之後力求明白清楚的文字。所以我認此上下兩篇都是他少年治禪學有所得而決心拋棄之時的文字。此中論“近世所謂看(話頭)之法,又其所以至此之捷徑,蓋皆原於莊周承蜩削鐻之論,而又加巧密焉爾”,此意他在晚年說得更詳細。莊周二喻均見《莊子·達生篇》第十九,附抄於下:

承蜩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耶?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司馬彪釋“承蜩”為“黏蟬”。成玄英釋為“以竿取蟬”),吾處身也若厥株拘(《釋文》,厥本或作橛。李頤雲,厥,豎也,豎若株拘也),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