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了山,天池是在群山環抱之中。一汪綠水,卻是一種冷綠。綠得發青、發藍。雪峰倒映在其中,更增加了她的靜寒。水麵不似一般湖水那樣柔和,而別含著一種細密、堅實的美感,我疑她會隨時變成一麵大冰的。一隻遊艇從水麵劃過,也沒有翻起多少浪波,輕快得像冰上駛過一架爬犁。我想要是用一小塊石片貼水飄去,也許會一直飄滑到對岸。劉家峽的綠水是一種能量的積聚,而這天池呢?則是一種能量的凝固。她將白雪化為水,匯入池中,又將綠色作了最大的壓縮,壓成青藍色,存在群山的懷中。
池周的山上滿是樹,鬆、杉、柏,全是常青的針葉,近看一株一株,如塔如纛,遠望則是一海墨綠。綠樹,我當然已不知見過多少,但還從未見過能綠成這個樣子的。首先是她的濃,每一根針葉,不像是綠色所染,倒像是綠汁所凝。一座山,鬱鬱的,綠的氣勢,綠的風雲。再就是她的純。別處的山林在這個季節,也許會夾著些五色的花,萎黃的葉,而在這裏卻一根一根,葉子像剛剛抽發出來;一樹一樹,像用水剛剛洗過,空氣也好像經過了過濾。你站在池邊,天藍、水碧、山綠,連自身也覺通體透明。我知道,這全因了山上下來的雪水。隻有純白的雪,才能滋潤出純綠的樹。雪純得白上加白,這樹也就濃得綠上加綠了。
我在池邊走著、想著,看著那池中的雪山倒影,我突然明白了,那綠色的生命原來都冷凝在這晶瑩的軀體裏。是天池將她攬在懷中,慢慢地融化、複蘇,送下山去,送給幹渴的戈壁。好一個綠色的懷抱雪山的天池啊,這正是你的偉大、你的美麗。
豐收嶺綠島
從戈壁新城石河子出發,汽車像在海船上一樣顛簸了三個小時後,我登上了一個叫豐收嶺的地方。這已經到了有名的通古特大沙漠的邊緣。舉目望去,沙丘一個接著一個,黃浪滾滾,一直湧向天邊。沒有一點綠色、沒有一點聲音,不見一個生命。我想起瑞典著名探險家斯文赫丁在我國新疆沙漠裏說過的一句話:“這裏隻差一塊墓碑了。”好一個死寂的海。再往前跨一步,大約就要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刹那,我突然感到生命的寶貴,感到我們這個世界的可愛。我不由回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