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北往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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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魁边说边示意汪新跟上他,师徒俩尾随着董钢穿街过巷。三人前后走进一个胡同,董钢站住了身,走到墙根处小便。马魁与汪新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汪新小声地对马魁说:“他专拣小道走,绕来绕去的都把我绕迷糊了。”

马魁严肃地说:“一定要盯住他。”

汪新坚定地说:“丢不了。”

董钢方便完,提着编织袋朝前走去,越走越偏僻,直到来到一处破房子外,他停了下来。董钢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快速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即关上了房门。马魁与汪新躲藏在破房子外,密切地关注着房子里的动静。

夜色渐浓,僻静的胡同里,远处的灯光隐约闪烁着。

师徒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汪新低声对马魁说:“我明白了,这小子天天去锻炼身体,是故意晃咱们。”

马魁沉思片刻,说道:“这么看来,他确实早就知道咱们的身份了。”

汪新感叹地说:“您不是说过吗?这贼啊,都精着呢!能闻出咱们的味儿来,这回我算见识到了。”

马魁斜了汪新一眼,正色道:“他犯过案蹲过牢,反侦查能力非常强,咱们得更加小心。”

马魁的话音刚落,董钢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依旧提着编织袋,锁上门后,大步走了。

马魁立即交代汪新:“我跟他走,你在这儿守着,我不回来,你不准行动!”汪新望着董钢快步离去的身影,对马魁说:“我腿快,还是我去吧!”马魁看了汪新一眼,犹豫了一下,就腿脚上来说他不得不服老认输。汪新接着说:“我一定会小心的,绝不会惊动他。”说完,追着董钢去了。

“注意安全。”马魁压低声音说,汪新早没了踪影。

汪新小心翼翼地尾随着董钢走在空空****的街上,走到一个有垃圾箱的僻静之处,董钢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倒进垃圾箱后,转身走了。

待董钢走远,汪新跑到垃圾箱前,朝里面望去,甚至还用手拿起董钢倒的垃圾,琢磨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破房子与马魁会合。马魁见到汪新回来,立马问怎么样了。

汪新告诉马魁,董钢编织袋里装的就是一些生活垃圾和食物残渣。马魁若有所思地望向眼前的破房子,汪新提醒道:“师傅,咱们得进去看看。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房子里面一定关着人呢!咱们得赶紧把他救出来,要是拖久了,万一出了人命,就麻烦了!”

汪新的提醒得到了马魁的认同。师徒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房门进了屋,只见外屋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马魁沉默片刻,指了指里屋门。汪新擎着手电筒,推开门,朝里屋照去:只见一个人被铁链子锁在**,他用手遮着突然照过来的强光。床旁的一张小桌上,放着馒头、咸菜、一盘酱肉和水杯。

马魁和汪新走到那人近前,他吓得身体颤抖着蜷缩成一团。马魁轻声安慰他:“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那人听了马魁的话,缓缓抬起头,马魁和汪新一看,此人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丁贵安。

“你叫什么名字?”马魁看着那人问道。那人嗫嚅地说道:“我……我想睡觉。”马魁轻声说:“我们会保护你,会带你离开这里的。”那人一听,突然对马魁笑着说:“爹,你来了!”马魁一愣,随即那人又大叫起来:“不对,你不是我爹!”他又把身体蜷缩成一团。马魁沉默片刻,对身旁的汪新说:“带他走。”

师徒俩一左一右架着这人,走出了这座破屋,迎着黑夜往松林警队走去。

第四天一早,大雾漫漫,方圆几公里内看不清任何东西。

小卖部外,马魁、汪新和四个当地刑警快步走过来,根据事先制订好的计划,汪新和两个刑警守住后窗逃跑路线,马魁和另外两个刑警从前门进入。

一切准备就绪,马魁和两个刑警先敲了敲小卖部的门,见没有反应,便强行破门而入。出乎意料,屋里却没有董钢的身影。

无功而返,汪新垂头丧气地和马魁坐在早餐店里吃包子,马魁也是一脸的阴霾。这顿早餐师徒俩吃得索然无味,汪新失神地看着手里的包子。马魁沉默良久,催促汪新赶紧吃。汪新咬了一口包子,疑惑不解地问马魁,董钢为啥就跑了呢?马魁看了他一眼,汪新求马魁赶紧说说,让他明白明白。

马魁认真地给汪新分析起来,从他俩蹲守三天和跟踪董钢到破房子的情况来看,这之前他是在试探他俩,并没有对他们的蹲守和跟踪有所察觉。直到他从破房子出来后,将垃圾倒到垃圾箱的过程中出了问题。马魁说到这里,汪新立马反驳说,他跟踪时很小心,董钢应该没有察觉。

马魁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分析说那就是在倒垃圾后,他有可能杀了个回马枪。以董钢的反侦查能力来看,这种推理比较合乎逻辑。汪新听了马魁的分析不是特别明白。他继续问马魁,如果真是这样,他到底应不应该去查垃圾箱。

马魁看着一脸疑惑的汪新,强调说:“这就要靠随机应变了,什么时候查,怎么查,都是学问,凭的是大量办案经验积累后养成的直觉,这东西没法说,也没法教。”

“又让我给搞砸了!”汪新一口吃掉手里的包子,垂头丧气地说。马魁安慰了汪新几句,他反倒受不了马魁这种“礼遇”,直到马魁大骂他是“贱皮子”,汪新才适应过来。

师徒俩回到松林刑警队时,廖广明正在办公室等着他们。廖广明将了解到的情况向他俩作了汇报。经过调查,被马魁和汪新解救的那人是董钢的亲弟弟,他患有精神病。董家两兄弟从小父母双亡,二人相依为命长大。后来,董钢弟弟得了精神病,董钢坐牢后,弟弟没人照看,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等董钢出狱后,把弟弟接了回来。

“那他为什么把弟弟囚禁起来呢?”马魁问。“这事还没弄清楚,正在调查中。由于董钢弟弟患有精神病,表述不清,需要一定的时间。”廖广明说。“疑点重重,还是得争取时间尽快找到董钢,要不,这案子就进行不下去了。”马魁忧心忡忡地说。廖广明点点头说:“我们已经派出警力,在全力搜索。”“另外,一定要保护好董钢弟弟。”说完,马魁站起身,敲了敲桌子。“这个你放心,我们在精神病院安排了人手,要是董钢来找他弟弟,一并抓获。”廖广明说道。

师徒俩从松林警队出来,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小旅馆。

马魁躺在**,闭着眼睛,汪新坐在自己**思来想去,对马魁说:“董钢畏罪潜逃,这案子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了。”马魁思索了片刻说:“也不一定。”

听师傅这么说,汪新想不通董钢为啥要跑。他琢磨了半天,决定试试撬开董钢弟弟的嘴。马魁见汪新如此执着,便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汪新和两个当地便衣刑警来到精神病院。精神病房里,董钢的弟弟蜷缩在**,他背对着汪新。汪新走到他跟前,好言哄说:“来,咱俩唠唠嗑儿。”董钢弟弟背对着他不理。汪新接着说:“我给你讲个笑话。”董钢弟弟背对着他还是不理。汪新便给他讲了个小兔子用胡萝卜当诱饵钓鱼的故事。

汪新刚讲完,董钢弟弟翻过身望向他,说道:“我要吃小白兔!我要吃大鱼!”汪新见他有了反应,进一步用肉来诱导他。

董钢弟弟一听到肉,满眼期待地说:“肉好吃,我想吃。”汪新一看有了进展,马上改变策略,问哥哥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回答了才能给他吃肉。董钢弟弟没回答汪新的话,突然提出他要出去吃饭。

汪新答应了董钢弟弟的要求。去饭店的路上,董钢弟弟碎碎念说着要吃各种肉,汪新说,不告诉哥哥为啥锁着他,就吃不到肉。董钢弟弟语无伦次,一会儿说哥哥怕他跑了;一会儿说哥哥怕他……汪新好奇地问,哥哥为什么怕他。他说,因为……话没说完,他站住了,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一个警察,警察越走越近。董钢弟弟突然疯狂地喊了起来:“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说完他转身要跑,汪新紧紧地搂住了他。他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大声喊着:“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董钢弟弟见到警察的应激反应,让汪新看到了线索。他在两个便衣同行的帮助下,将董钢弟弟送回了精神病院。

汪新回到小旅馆,向马魁做了汇报,跟师傅一起分析董钢弟弟的反常言行。有可能他看到董钢杀人,精神受了刺激。董钢之所以把弟弟藏起来,就是怕他说出去。汪新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复杂,马魁告诉他处理复杂的案子,要尽量简单化。

对于如何将案件简单化,师徒俩随即开始分析研究起来。

窗外,寒风呼呼地刮着,师徒俩正低声讨论,却听见有人敲门。汪新开门一看,是旅馆前台人员叫他去接电话。

电话是廖广明打来的,他让马魁和汪新赶紧去办公室,说有新情况。师徒俩急匆匆地赶到刑警队办公室还未坐定,廖广明就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沓照片放在桌上。马魁和汪新望去,只见照片上是一条手臂,手握拳,食指弯曲呈钩状,手臂上文着一个“义”字。

马魁让廖广明把丁贵安的照片和放大镜拿出来,他擎着放大镜,仔细对比着两张照片。马魁比对后,又把放大镜递给汪新。汪新接过放大镜,将照片比对了许久,肯定地下了结论,这两个“义”字一模一样。廖广明补充说新发现的右臂残肢不仅是男性,而且也是B型血!

汪新看着照片里的残肢,反复想着残肢的形状到底是什么意思。

刑警大队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廖广明拿起电话,得知董钢被抓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审讯室内,马魁、汪新和笔录员坐在桌前,董钢被锁在对面的讯问椅上。看到师徒二人,董钢张口就问他弟弟怎么样。马魁告诉他,他弟弟一切都好,比跟他在一起强多了。马魁让董钢老实交代,并将案件的性质告诉了他。

董钢有过前科,他当然明白马魁说的话代表着什么。于是他便如实交代了自己在五年前因为一点事儿失手弄死道上的兄弟,当时他弟弟也在场,因吓着而疯了。后来他又因捅伤他人,被关进了监狱。由于弟弟没人照顾,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两年前出狱后,他想把弟弟接回来,可弟弟一看见他就说,他没杀人。因为害怕弟弟把杀人的事说出去,所以就把他关进老房子里了。直到前两天,汪新和马魁发现了他弟弟,他怕事情败露所以跑了。

马魁追问他关于丁贵安的事,董钢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汪新问,为啥他们询问丁贵安时,他的手紧张得冒了汗。董钢说,当时就看出他俩是警察,因为害怕他五年前杀人的事被发现,所以比较紧张。他还说,自己都把杀人的事供认了,他是真不知道丁贵安的事。

马魁看着董钢沉思了一会儿,和汪新走出审讯室,来到刑警办公室。马魁对廖广明说:“董钢交代了杀人事实,确实也没必要再有所隐瞒了,我觉得他跟丁贵安失踪案无关。”廖广明点点头,马魁感叹说:“目前看来,这个案子只能查到这儿了。”廖广明对马魁说:“我们这边会继续侦查,等有了新线索,再请你们过来。”

双方就案情做了整理交代,这一段时期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汪新实在是不甘心,一个个悬案让他难以安宁。

自从姚玉玲答应了牛大力,牛大力的心里每天都充盈着幸福。趁着俩人都休息,牛大力邀请姚玉玲去看电影。

姚玉玲坐在镜子前化妆,牛大力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姚玉玲还在描眉画唇,牛大力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看个电影,还用描眉画眼的?电影院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人儿。”姚玉玲头也没抬地说:“可道上有人看。”牛大力一听,有些吃醋地问:“你还想给谁看?”“给想看的人看。”姚玉玲回道。“还是别弄了,都看你,把你看跑了咋办?”女朋友太漂亮,牛大力既没自信,也没安全感。

姚玉玲说如果牛大力害怕,就对她好点儿。牛大力有些委屈,他对姚玉玲说,自己的心都掏给她了,还要他咋样。

姚玉玲化好妆,抬头一看牛大力的衣服觉得太老气,不满地让他回去重新换一身。牛大力说这身是他最好的了,没的换了。姚玉玲叹了一口气,忍了不满。

俩人收拾妥当,牛大力骑着自行车驮着姚玉玲从院里刚出来,差点撞上穿着时尚、发型时髦的贾金龙。牛大力躲闪之间,把姚玉玲甩了下来。

姚玉玲对着牛大力发脾气,吓得他赶紧道歉,问有没有事儿。谁知贾金龙和姚玉玲像是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说,没事儿。牛大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向贾金龙道歉。贾金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姚玉玲,说他也有责任,没注意看路。牛大力问,他来找谁。贾金龙说,他是马魁和汪新的朋友。牛大力告诉贾金龙,他来得不巧,这师徒俩去外地办案,都一个礼拜了。

贾金龙问,他俩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牛大力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牛大力不想跟贾金龙多聊,这个男人流里流气,眼睛里像是有钩子,整得姚玉玲有点儿走神。牛大力重新骑上自行车,载着姚玉玲往前骑。贾金龙冲着姚玉玲笑了笑,姚玉玲的心猛跳了几下,忙转过脸去。

路上,牛大力问姚玉玲,她同学的婚礼弄得咋样。姚玉玲用羡慕的口吻说,可气派了,什么电视机、自行车、缝纫机还有落地收录机一应俱全。牛大力向姚玉玲承诺说,等他俩结婚的时候,一定比她同学还气派。姚玉玲嗤之以鼻,说光落地收录机这一样,牛大力就弄不起。牛大力说弄一台收音机,再弄一台录音机不也一样吗?姚玉玲反驳说,那可不一样,落地收录机往那儿一放,满屋都亮堂了。她还表示别的她都不想,就想要一台落地收录机。

听完姚玉玲的话,牛大力沉默了。他闷头猛踩自行车顶风而去。

隔天,牛大力去了电器维修店,维修师傅正在修理录音机。一见着牛大力,师傅问咋空着手来了。牛大力说想跟他打听点事儿,那师傅以为牛大力又是来打听维修方面的事,说如果要修东西就将东西弄来,别想着打听完了自己回去修省钱,门儿都没有。

牛大力赶紧解释说,他想问问师傅会做落地收录机吗。维修师傅告诉他,自己只会维修不会做,还问他干吗不买个新的。牛大力直言新的太贵买不起。师傅建议他买个二手的,牛大力一听马上拒绝,因为他吃了太多二手货的亏,害怕了。

回到家里,牛大力找到关于无线电方面的书籍,熬夜苦读。光读书不行,还得实践,牛大力抽空又去了维修店一趟,让维修师傅帮他弄一台无法维修的破落地收录机,即使花点钱买也行,他拿回家拆了研究研究。维修师傅想了想,叫他三天后来拿。

大院银装素裹。

马魁家里,马燕和丽丽姐妹俩围在桌前包饺子。马燕把罩布盖在包好的一盖帘饺子上,然后打开柜门把饺子放进柜子里,关上柜门的时候落下了带着面粉的印记。

丽丽不解地问马燕为啥把饺子藏起来。马燕神秘地说,不告诉她。丽丽眨巴着眼睛对马燕说,不说她也知道。她问马燕跟汪新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马燕有些羞涩地说,她哪儿知道。丽丽笑着问,一点儿不着急呀。马燕言不由衷地说,一个人也挺好的。

姐俩一边聊着一边包着饺子。丽丽把自己毕业后的打算告诉了马燕,还叮嘱马燕要结婚最好趁早,拖太久了不好。

马燕听了丽丽对她自己的规划,笑着说丽丽是啥好事她都想占。丽丽笑了笑,正好马魁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姐俩那么开心有啥好事。

丽丽嘴甜,笑着对马魁说:“二爸,您回来了,我姐包饺子,要给您接风洗尘。”

“老远就闻见了,酸菜馅的,忘放猪油了吧?”马魁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问。马燕一听,还真是忘了,连忙说:“哟,您一说,我想起来了,买了一块板油,忘了熬了,我现在熬去。”“算了,算了,都快包完了,留着下回再使。”马魁向马燕摆摆手说。

“二爸,您这鼻子可真灵,这都能闻出来。”丽丽望着马魁,心想着这个二爸太厉害了。马魁笑了笑,转身问马燕,马健呢?马燕告诉他去上学了。马魁摇了摇头地说,看这记性,都忙糊涂了。说着,朝里屋走去。

马魁一进里屋,马燕赶紧给丽丽使了个眼色,丽丽立刻会意,从柜子里拿出盖着罩布的一盖帘饺子,直接奔汪新家去。

丽丽端着饺子站在汪新家门外,对汪新低声说道:“汪新哥,这是燕姐包的饺子。”汪新见是一盖帘生饺子,脱口说道:“生的?回去跟她说,下回给我送煮熟的。”说完,他接过饺子。

丽丽愣了片刻,然后笑了笑说:“行,我这就跟她说去。”见丽丽走了,汪新笑着端着饺子去了厨房,他把饺子放在灶台上,开始生火煮饺子。等水烧开了,他掀开罩布时愣住了,只见盖帘上是一个个面疙瘩……

马燕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拦住要出门接马健的父亲,质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这么做。汪新哪里不好,他非得在中间横插一杠子不可。

马魁告诉闺女,都怪她自己不小心,藏饺子的时候柜门上沾着面粉。他之所以给偷梁换柱,是因为他睁眼闭眼都看不上汪新那小子!他还明确向闺女表明,他横的不是杠子,是刀子!马燕气急了,质问他为啥还跟汪新捆在一起。

马魁走到门口,对闺女说窝窝头能管饿,可不一定喜欢吃。他就是嫌汪新穷,就他家那寒酸样,还想娶自己闺女,想得美!马燕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相信自己父亲是这样的人,拉住父亲说:“爸,您不是那样的人,您这是没理辩三分,找借口。”马魁挣脱闺女的手,接着说道:“我说他穷,是他那一身的

穷气。”

马燕沉默片刻,她抬起头,眼含泪水坚定地说:“爸,不管汪新有钱没钱,我都想跟他在一起,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谁也拦不住!”

马魁铁青着脸,吼道:“那就试试看!”“试试就试试!”说着,马燕朝厨房走去。马魁望着闺女倔强的身影,摔上门,接儿子去了。

同住一个院儿,马魁父女俩的这番争吵,汪永革父子听得真真的。

父子俩望着桌上的一盖帘面疙瘩,面带愁容。汪永革开导儿子:“也不错,能蒸锅馒头。儿子,爸还是那句话,马魁不答应,你和马燕就成不了。别耗着了,饺子不能天天吃上,姑娘不哪儿都有吗?赶紧换一家吧!”

汪新觉得委屈:“爸,您儿子差哪儿呀?咱家门槛比老马家低吗?还嫌我穷,他家也没好到哪儿去。”汪永革劝说道:“就算你再好,人家就是看不上眼,又有什么用?眼看就奔三十的人了,到头来耽误的是自己。”汪新就是不服气,他告诉父亲,他喜欢马燕,就想跟她在一起。为了马燕,他决定跟马魁斗到底!

汪新说着,使劲地揉着面。汪永革看着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私事归私事,马魁和汪新在工作上是全力以赴的师徒和搭档。

宁阳刑警大队会议室,气氛有点紧张。

姜队长一脸严肃地向大家讲解案情:“上个礼拜三,在去哈城的列车上,又发生了一起拐卖儿童案,被拐儿童是咱们本地人,四岁,这是他的照片,大家看看。”姜队长递过照片,马魁、汪新等众刑警传看着。

在大家传看照片期间,姜队长继续说道:“这几年来,在咱们管辖的列车上,已经发生了十二起类似案件,被拐人口有的找回来了,有的至今下落不明,但犯罪嫌疑人一直逍遥法外。从各方面汇总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有相当反侦查能力的犯罪团伙,他们长期作案,手法娴熟,行动隐蔽,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非常大的困难。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让很多家庭支离破碎,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上级领导压力很大,要求我们全力破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听了姜队长的话,会议室一片沉默。姜队长望着大家说:“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咱们一块研究研究。”见大家保持沉默,姜队长直接问马魁:“老马,你和汪新处理过这类案子,还找回了被拐的孩子,只可惜没抓到那个人贩子,总归是比较有经验,先说说吧!”

马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怎么说呢?就从汪新同志帮着人贩子找回被拐孩子的事说起吧!”

汪新见马魁提到自己,他望向马魁,眉头一皱。只听马魁继续说道:“我提起这件事,不是要翻小肠,而是说人贩子太狡猾了,要想抓住他们,咱们得更‘狡猾’。当然,这两个‘狡猾’不是一个意思。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我觉得应该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是警察,必须得降住这魔。那怎么降呢?搞侦查搞追踪,这当然不能少,可光靠我们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说眼睛不够用,鼻子不够用。我觉得要想破案,还是得依靠广大群众。这样,我先给大家讲几件事,不一定都跟人贩子有关,但还是可以相互借鉴。”

马魁讲起火车上老瞎子的事儿和他说的话,以及哈城目击证人老刘说的话,这些人在他脑海里一一闪现。最后,他对大家说:“所以我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鼻子是灵敏的,我们要多问问群众,多跟他们请教学习,这样的话,就能从他们那儿得到更多的线索,对破案,会有很大帮助。”

姜队长认同马魁的说法:“老马说得很有道理。同志们,犯罪分子在火车上肆意作案,这是对我们铁路公安的极大侮辱,再不破案,我们无地自容!”

众人鼓掌认同,姜队长刚给大家分配好任务,就接到上级紧急通知,让马魁和汪新立即前往豫州,说是发现了跟上次松林雷同的案件。

马魁和王新一听,马不停蹄地直奔宁阳火车站。

经过长途跋涉,马魁和汪新终于到了豫州,来长途车站接他们的是豫州当地刑警周盛伟。去往案发地的路上,他向马魁和汪新作了案情的介绍:“死者叫刘兰,今年二十六岁,本地人,一个人住,被利器刺伤,流血过多而死。”

一行三人到了竹塘乡,周盛伟带着师徒俩来到一处民宅,马魁和汪新进屋一看,屋里遍地血迹。

“我们来的时候,屋里有酒味儿,但是,没发现酒瓶酒杯等相关物品。经过尸检,在死者体内没有发现酒精,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另外,死者右手握拳,食指弯曲呈钩状,这是现场照片。”说着,周盛伟递给马魁一个信封。

马魁接过信封,从里面掏出一沓照片,认真看着。汪新望着马魁手里的照片,说道:“又是这个手势,跟那个右臂残肢一模一样!”“所以,急急忙忙地请你们过来了,咱们互通一下情况。”周盛伟说。“没留下指纹吗?”马魁问。“没有,但发现了几根头发。”周盛伟补充道。

马魁点了点头,三人从屋里出来,在民宅的周边看了看,便同周盛伟一起离开了案发现场。

三人来到竹塘乡的街道上,马魁站在街边搓着手,哈着气。

汪新看着照片说:“可以肯定地说,杀人犯是同一个人。师傅,这个凶手,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吧?”马魁一语中的:“就是故意的,他是想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他干的。”汪新眉毛一挑:“这不是挑衅吗?”“这不是挑衅,是嘲笑我们。杀了人,还喝了顿酒,说明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马魁眉头紧皱地说。

“没留下任何指纹,这说明他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汪新看着马魁说道。马魁点点头:“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或者是跟我们打过多次交道的人,才有这个本事。”汪新指着照片说:“上次是松林,这次是豫州,流窜作案,这案子,是越来越深了。”

听着马魁和汪新的对话,周盛伟感觉受益匪浅,他对马魁和汪新说:“你们刚才的分析,给了我们侦破的思路和方向,太感谢你们啦!”

马魁真诚地说:“甭客气,全国公安是一家。”周盛伟笑着点头:“咱们精诚合作,争取早日破案。”马魁伸出右手:“我们这就回去了,保持联络。”

周盛伟双手握住马魁的手说:“你们刚到一天,还没请你们吃顿饭。”马魁松开周盛伟的手说:“公务在身,我们还得赶上今晚的夜车回宁阳,这顿饭,等破了案子再吃。”

周盛伟将师徒二人送到长途汽车站,双方就此告别。

继上次来铁路大院找马魁和汪新已经好几天了,贾金龙心想他俩应该回来了吧!抱着能见到马魁和汪新的希望,贾金龙再次来到铁路大院。碰到老陆从家里出来,告诉他来得真不是时候,马魁和汪新都不在家。贾金龙有些失望,问老陆他俩去哪儿了。老陆说不知道,因为他俩都是大忙人,所以让他下回来之前,最好先打个电话问问。

贾金龙向老陆笑了笑,他只想给马魁和汪新来个惊喜而已。他犹豫片刻,转身欲走,老陆见状,便问还有别的事儿吗?贾金龙摇摇头说没事了,大步走出院门。

三个小孩在院门外踢球,球滚到贾金龙脚下,他一时兴起,带球和孩子们踢起来。贾金龙飞起一脚,球飞向挎着包走来的姚玉玲。她闪身躲开,大喊道:“踢球小心点儿!”贾金龙急忙走上前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姚玉玲一看是贾金龙,愣住了。贾金龙望着姚玉玲,笑了笑。少顷,姚玉玲向大院走去,贾金龙追上前问道:“这是你的衣扣吗?”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衣扣。姚玉玲一看,真是自己的,有些意外地说:“丢了好几天了,怎么会在你这儿呢?”

贾金龙彬彬有礼地说:“好几天之前,我在这儿捡的。我想这个衣扣这么好看,那它的主人也一定会很漂亮,果然是这样。”“谢谢你。”姚玉玲笑着接过衣扣。贾金龙笑着说:“物归原主,这是缘分,有幸相识,更是缘分。我是马魁和汪新的朋友,在哈城做土特产生意,有需要尽管找我。来,我给你留个电话……”

俩人互留了电话,谢别贾金龙,姚玉玲往家走去。回到家里,她拿出红色扣子,站在窗前对着阳光望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时的牛大力全然不知他和姚玉玲之间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夜以继日地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螺丝刀正全神贯注地围着一台破旧落地收录机研究、拆卸……

傍晚时分,马燕下班回来便走到沈大夫家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沈大夫站在门口。

马燕笑着对沈大夫说:“沈姨,我接马健来了。”“燕子,马健的作业还没写完。”沈大夫微笑着说。马燕伸头朝沈大夫屋里看了看马健:“回家我陪他写。”正在写作业的马健一听,立即大声说道:“我要在沈姨家写。”马燕哄着马健:“马健,跟姐回家,姐给你做好吃的。”“我就要在沈姨家写。”马健耍起小孩脾气。

沈大夫爱怜地看着马健,对马燕说:“燕子,你爸不在家,你就在我这儿吃。”马燕不好意思地说:“那哪儿好意思。”沈大夫侧身示意马燕进屋:“这有啥,我怕你回来得晚,饭都给马健做了,不怕再多你一个,进屋吧!”

马燕看了看屋里的马健,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麻烦沈姨了。”

马燕和沈大夫一起做好饭,三个人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吃着饭。马健吃得猴急,马燕叫他慢点吃,马健告诉姐姐,他就喜欢吃沈姨炒的菜。沈大夫看着姐弟俩,笑着对马健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吃得越多,长得越快。”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马燕心里有些难受。自从母亲病逝,多数时间马健都托付给了沈大夫照顾。

过了一会儿,马燕问马健还有多少作业没写完,马健说就剩一篇题为《妈妈》的作文了。“妈妈”二字一下子触动了马燕的心,她轻声地对马健说:“等回家,姐陪你写。”“姐,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马健突然抬头问马燕。

马燕愣了一下,饱含深情地说:“妈对你可好了,她起早贪黑地照顾你,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做好看的衣服,陪你玩,在你生病的时候她抱着你……”“这不是沈姨吗?”马健看了沈大夫一眼,脱口说道。马健话一出口,马燕语塞,沈大夫也愣住了。只听马健又说:“我觉得,沈姨就像我的妈妈。”

马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马健说:“你赶紧吃饭。”马健一本正经地说:“蔡婶都说沈姨像我妈妈,吴婶也是这么说的。”马健说的话,让马燕无言以对。她怔怔地看着马健,不知所措起来。沈大夫看着姐弟俩,对马燕说:“燕子,我给你盛点饭。”马燕慌忙站起身,对沈大夫说:“我自己来吧!”说完,逃也似的去盛饭了。马健童言无忌,着实给沈大夫和马燕来了个猝不及防和无比尴尬。

一路紧赶慢赶,马魁和汪新终于在夜里从豫州回到了宁阳。师徒俩一前一后走进大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马魁见汪新还跟在自己身后。马魁站住身问:“你不回你屋,跟着我干啥?”汪新说:“我跟燕子打个招呼。”“不用,你回屋。”马魁语气冰冷,直截了当地说。汪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朝自己家走去。

马魁回到家里,阴沉着脸坐在桌前。马燕往他茶缸里倒水,他端起茶缸喝了起来。马燕没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她放下茶壶说:“爸,我得跟您说个事儿。”马魁瞪着闺女,问道:“说那小子吗?没门儿!”马燕没好气地说:“是沈姨。”

一听是说沈大夫的事,马魁脸色缓和了些。他愣怔地望着闺女,马燕继续说道:“您和沈姨,是咋回事呀?院里都传开了,就您这耳朵,还堵着。”马魁沉默片刻说:“你沈姨稀罕马健,咱们两家来往得就多了些。”马燕想了想,对父亲说:“要我说,就是那回沈姨在咱家睡了一宿,让外人看见了。爸,您看这事儿咋办?”

马魁沉默了一会儿,问马燕:“你说咋办?”马燕看着父亲真诚地说:“您说行就行!爸,咱说句公道话,沈姨那人确实不错,就是跟您比,嫩了点。这也没事儿,感情这东西,你情我愿嘛!”

马魁试探地问:“意思是,在你这儿没说的呗?”马燕眼珠一转,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您要是答应我跟汪新的事儿,我就对您和沈姨没意见了,并且全力支持!”

“滚蛋!”马燕话音刚落,马魁怒道。马燕见父亲翻了脸,低声说道:“这怎么又火了?”马魁冷笑道:“我就算闭眼了,都不会答应你跟那小子的!”马燕也生气了,对父亲说道:“这话说的,闭眼您也管不着了。”马魁看着闺女,生气地一拍桌子。

马燕不想跟父亲再交谈下去,说了句:“好了,我走了。”径自朝自己房间走去。马魁望着闺女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马魁在街上走着,看到沈大夫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马魁走到沈大夫跟前,问道:“小沈,你这是去哪儿?”沈大夫看着马魁说:“等你。”马魁笑了笑,问:“有事儿?”沈大夫有些歉意地说:“马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马魁明知故问:“你是说大院里出了动静了?”沈大夫迟疑地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跟大家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儿。”马魁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那就按你说的办。”沈大夫真诚地说:“我是怕你不舒服。”马魁笑了笑,说:“我这张老脸,比牛皮都厚,扛造。”“要这么说,那就没事了,让他们说去吧!好了,我走了。”沈大夫说完欲走。马魁叫住了她:“你等等。”沈大夫站住身,马魁吞吞吐吐地说:“小沈,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哈,马健总缠着你,他就稀罕你,他都把你当妈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就……毕竟这孩子小嘛,没妈在身边,就怕耽误他的成长。”

沈大夫望着马魁,马魁嗫嚅着继续说:“我就是一说,嗯……没事了,你忙去吧。”沈大夫仍然看着马魁,没有说话,也没走。马魁见沈大夫没走,接着说:“可能我这话说直了,你还没有心理准备,算了,就当我没说。”

沈大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马魁说:“马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想……只是……我还是给马健当干妈吧。”马魁尴尬地说:“干妈也是妈,行。”沈大夫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说完走了。马魁望着她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原野,白雪茫茫。

生活就像车轮,从不间断地往前行驶着。

火车车厢内,男乘客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对面的女乘客望了男乘客一眼,立马扭过脸去叫道:“耍流氓!”

众人纷纷望向那男乘客,他迟愣片刻,指着女乘客问:“你说谁呢?谁耍流氓了!”这时,旁边的乘客说话了:“同志,你裤裆开了!”

那位男乘客这才望向裤子,他的裤子被刀划开了,露了肉,他大吃一惊,连连惊呼:“呀!谁把我裤子划破了?我的钱呢?”说着赶紧伸手摸裤裆。“出血了?”旁边的乘客问。失主望着手摇摇头:“没有,可钱丢了!”旁边的乘客感叹道:“只划开了裤子,没划到皮肉,这贼的水平挺高啊。”

不远处,一个中年老贼坐在座椅上,他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乘警小胡闻讯赶来,他将失主请到餐车车厢,小胡坐在桌前做着笔录,失主坐在一旁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问完事情经过,小胡安抚了一下失主,让他先回到座位上,他便来到列车长办公席找马魁和汪新。马魁、汪新、老陆和小胡四人坐在列车长办公席的桌前,小胡拿着笔录本向他们三人说明情况后,说:“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看来那贼是个高手。马叔,汪哥,你们看这事儿咋办?”

“老马,我知道,你们是出来办案子的,下车就得忙,趁着没到站,在车上还能休息休息。可碰上这事了,乘警露面太招眼,就得靠你们了。”老陆看着马魁和汪新说。

“老陆,这是我们的分内事,应该做的。”马魁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怕你们休息不好。”老陆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马魁看出老陆的歉意,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吃不好,睡不好,多正常呀,得认命。”汪新补充说:“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马魁笑了,指着汪新跟老陆说:“你看,他都明白。”

小胡立马恭维汪新,说他得了师傅马魁的真传,汪新一听急忙说离师傅还差得远呢。小胡进一步吹捧汪新,跟师兄比,他差得更远,都见不着人影了。

马魁看着俩徒弟捧臭脚,没好气地说:“你俩这不离我都挺近的?”老陆笑了笑,提议厨房给他和汪新炒俩荤菜补补。马魁对老陆说,他俩吃不了荤菜,要不就露馅了。老陆觉得马魁说得在理,便说那就记账上,等下回穿利整了再吃。马魁欣然同意。

马魁和汪新经过商议后,开始各自行动。汪新一身乘客装扮,在车厢内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假装在找空余座位,实际上是在打量着每一个乘客。汪新走到另一节车厢的时候,突然听到小温州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小温州坐在离他不远的座位上,拿着一副墨镜一边给邻座乘客戴上,一边提醒着:“往外看,哪儿亮往哪儿看。”

邻座乘客望向窗外,小温州又说:“夏天戴不晃眼睛,冬天戴不刺眼睛,瓦蓝蓝一片天,白茫茫一片雪,看得是赏心又悦目,延年又益寿。”“这跟寿命有啥关系?”邻座乘客问。小温州满脸笑容地说:“心情好了,不就活得久。”“你这张嘴是真溜。”邻座乘客笑着说。

“我可不是拿嘴搞钱的人。在哈城,我有自己的摊位,那生意好得不得了。不信你去看看,骗人是王八蛋,丢祖宗的脸!”小温州怕别人误解他是靠嘴皮子骗钱的人,赶紧解释道。

这时,一位乘客忍不住问了一句:“同志,听你这口音是南方人,哪里的?”小温州坦然道:“浙江温州的。”“我听说你们那儿的人特别会做生意。”另一位乘客说。“大哥,你这话,是给我脸上贴金。实打实地说,生意不光是做出来的,更是用心养出来的,不骗人,卖好货,生意还愁不好吗?”小温州真诚地说。

那位乘客点点头:“那倒是,你们除了卖眼镜,还卖啥?”“卖衣服的,卖鞋的,卖包的,卖纽扣的……桥头生意郎,挑担走四方,只要胆子大,吃苦不怕累,财源滚滚来。”小温州扳着手指说道。“小伙子,你这墨镜我买了。”邻座乘客下定了决心。“我就说,你戴上就摘不下来了吧!”小温州得意地朝周围乘客望去,片刻,他的表情消失了。

汪新望着小温州,他赶紧站起身说:“呀!这不是……”汪新一把将他摁住说:“老朋友了。”小温州机灵,瞬间就转过弯来:“对对对,老朋友了。”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车厢连接处,小温州低声问:“哥,我叔呢?”汪新立即制止他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同时提醒他车上有贼,让他小心点。汪新看着小温州的打扮,夸他混得不错,连铺位都有了。小温州意气风发地邀请汪新和马魁,到了哈城一定要去他那儿坐坐,并把地址留给了汪新。

俩人分别时,小温州说有东西要送给汪新,便向座位走去。汪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马魁也是一身乘客装扮走在一节车厢里,他刚走到车厢连接处,看到几个男青年在抽烟。他们望向马魁,马魁也打量着他们,互相笑了笑,朝前走去……

蒸汽机车停靠在春林火车站,乘客争先恐后地下车。

老瞎子站在车厢连接处,耸着鼻子闻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青年走了过来,对父亲说:“爸,我帮您拿。”父亲说:“不用,我拿得动。”“看您满头大汗的,给我吧!”女青年说着接过包,从老瞎子身边走过。

面对着女青年,老瞎子仿佛看见了同女青年差不多大的闺女。他凑近女青年,问道:“姑娘,你多大了?”“二十多了,咋了?”女青年看了一眼老瞎子问。“二十几呀?”老瞎子继续问道。“跟你有啥关系?”女青年不耐烦地就要下车,老瞎子一把抓住女青年的胳膊,并伸手去摸她的头。

女青年迟愣片刻,挣脱老瞎子的手,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急忙下了车。老瞎子呆住了,片刻后,他追下车,高声地喊着:“朵儿啊!朵儿啊!你别走!”

站台上等候女青年的父亲,问道:“咋了,闺女?”“碰上精神病了,赶紧走。”说着,女青年搀着父亲快步离开了。

老瞎子悲戚地高声喊着:“朵儿啊!朵儿,你回来!你回来!”他没有方向地胡乱走着,呼喊着……

马魁透过车窗,望着站台上的老瞎子,心情无比沉重。

老瞎子坐在车厢连接处的地上,垂着头,轻声地念叨着:“朵儿啊!是你吗?你不认得我了吗?朵儿啊,我的朵儿啊……”马魁站在老瞎子身旁,问道:“老哥,你说的朵儿是你闺女吗?”老瞎子点点头,马魁又问:“朵儿身上啥味儿?”老瞎子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老哥,你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马魁耐心地劝道。老瞎子知道马魁话里的意思:“你还想把我抓起来吗?”“有这个可能。”“那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跟我讲讲,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讲了也是白讲,忙你的去吧!”说着,老瞎子抱紧胳膊,蜷缩成一团。马魁望着老瞎子,心里五味杂陈。

忙忙碌碌的工作之余,家就是温馨的港湾。汪新望着坐在他家桌前吃着糕点的马燕轻声问道:“好吃吗?”马燕头都没抬地说:“味儿不错。”汪新笑着说:“这是温州百年老字号的点心。”点心是小温州送给汪新的,他没舍得吃。“没想到你还认识温州人。”马燕一边吃糕点,一边说。“火车上南来北往,哪儿的人没有?”汪新有些炫耀地说。

马燕看着汪新,突然问他有没有小温州的联系方式。汪新把小温州留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了马燕,她高兴地让汪新给小温州打个电话,抽空想去一趟哈城见见他。

汪新问找小温州干吗,马燕说,跟小温州取取经。马燕回家后,告诉父亲同学结婚,她要出去两三天才能回来。然后,回了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马魁站在闺女房间门口,瞧着她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开家的样子,问她带那么多衣服干吗。马燕说,参加同学婚礼,不得多带两件换洗衣服?马魁反问闺女,参加别人的婚礼倒是积极,临到自己头上咋就不急了?

马燕没好气地说,中间挡着一堵墙,急有用吗?马魁告诉闺女,那堵墙也不是谁都挡,要是换成小胡,立马拆了。马燕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说,即使拆了,她也会再垒起来。马燕说完,提着行李箱匆匆走出了家门。

马魁见闺女毫不妥协,只得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盯住钱。他的话音还没落,马燕早就没了踪影。闺女和儿子都没在家,马魁心里既失落又无聊。他走出家门,朝院外走去。刚走到大院门口,迎面碰上贾金龙。寒暄几句后,马魁叫上汪新,三人一起进了马魁家里。

哥仨有些日子不见了,聚在一起真是打心里高兴。马魁下厨做了一桌菜,三人落座后,满上酒,贾金龙举起酒盅,深有感触地说起几次来找师徒俩都扑了个空,这次总算全见着,太高兴了。说罢,三人碰杯一起干了。

马魁道歉说,他们这段时间太忙,都在外面出差,如果哪里照顾不周,请他见谅。贾金龙也理解马魁和汪新的工作性质,但没想到会忙到这个份上,便顺口问了句师徒俩是不是破了个大案子,马魁装没听见。贾金龙立即举杯自罚,马魁拦下说先罚他俩一杯,以向贾金龙致歉。

贾金龙向马魁提起上次劳烦汪新买火车票一事,并感谢汪新为他解了燃眉之急,如果他当天没及时回去,就没办法为老母亲做手术签字了。

仨人一边唠着家长里短,一边喝酒吃菜。贾金龙问起师徒俩关于人贩子的事儿,现在抓着没,汪新摇摇头说还没有。贾金龙说这人贩子真是太可恶了,抓着了就要他们的命。马魁笑着说,哪能说要命就要命,得按法律办。汪新借酒发牢骚,说他就是让法律给捆住了,要不就枪毙了他们。

马魁一听,严厉地训斥汪新,借着酒劲儿,师徒俩又杠上了。贾金龙赶紧打圆场,方才化解了。酒足饭饱,贾金龙跟师徒二人道别,马魁和汪新把他送至大院门口,贾金龙让俩人留步。汪新叮嘱贾金龙,下次来时一定要提前联系。贾金龙拱手答应,临走时特意看了一眼姚玉玲家。

次日一早,师徒俩刚进刑警大队办公室,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姜队长等着给大家通报案情。人员一到齐,姜队长便说:“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连着接到十一起群众报案,说火车上出现了贼王,盗窃手法是相当老练,能划破外衣外裤、背心裤衩,还不伤着皮肉。这么厉害的贼,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你们见过吗?”

大家默不作声,姜队长继续说:“我们是警察,就是抓贼的,不管碰上多厉害的贼,都必须要碰碰,不但要碰,还要把他碰翻了碰服了!由于这个贼神出鬼没,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所以,从今天起,大家要留意我们管辖内的各次列车,争取尽早把他抓捕归案!散会!”

姜队长说完就走了,大家也尾随而出,只剩马魁和汪新没有动。马魁瞄了一眼汪新,问他是不是睡着了,汪新没好气地说在琢磨抓贼的事。汪新问马魁这贼手法这么高明,是不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马魁点了点头,讲起当年他碰上一个快七十岁老贼的事儿……

师徒俩出差归来,各回各家。马魁走到家门口看到门上挂着一把锁,才想起去兜里摸钥匙,他一边摸钥匙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我记着带着了,放哪儿了?”沈大夫从家门走了出来,看见马魁问道:“马哥,回来了,挺顺利的?”马魁手在兜里摸着,对沈大夫说:“忙活好几天,影儿都没摸着,马燕回来了?”沈大夫说:“还没呢。”马魁随即又问道:“马健在屋里?”沈大夫说:“在写作业。”

马魁从兜里掏出粮票说:“小沈,这点粮票你拿着,多少就这样了。”沈大夫推开马魁的手说:“又来了,孩子能吃几口粮?再说了,我是孩子的干妈,哪有妈管孩子要粮的?”

马魁坚持要给,沈大夫说等她缺粮的时候,再管马魁要。马魁只好说他先攒着,往后再说。说完,他朝汪新家走去。汪新正在收拾出差带回来的衣服,马魁问他马燕到底去哪儿了,为啥到现在还没回来。汪新说不知道,马魁又问他俩难道没联系。汪新装作生气地说:“我倒是想联系,可是您横眉竖眼的,我还哪儿敢呀。”

马魁盯着汪新,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说:“马燕不是跟您说了,她去参加同学婚礼了,给她同学单位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马魁说:“我哪知道她同学在哪个单位。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去参加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