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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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發懊悔中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從前有個漁人,終日垂釣河邊,幻想著有條紅尾金鱗的大魚遊來咬食。但他守在河邊二十年,那露出水麵的漂兒就像死樹枝的枝頭,一動不動。日子久了,鉤兒鏽了,也不曾等來一條尋食的魚,甚至連隻餓蝦也沒有。可是有一天,忽來了一條不可思議的、奇大無比的、五光十色的大魚,一口就把魚食吞進口中,連鉤兒也給一同吞進去。漁人卻睡著了,毫無感覺,等他醒來,那條大魚已經叼著魚食悠然遊去,他隻看見那大魚遊去時擺動的寬大得像船舵一般的尾巴,還有一個深深的、轉動著的大漩渦。他再一提竿,什麽也沒有了,隻有一點魚腥留在那光禿禿的魚鉤上……他感覺那漁人就是他。

他後悔、沮喪,他又不甘心啊!他便首先到土城南的醫療設備廠去打聽藍大亮,原來那廠並無此人。本來他可以到舊貨商店找那辦理過戶手續的胖子,從過戶發票的存根上查找藍大亮的蹤跡,但這事如何對人開口?他隻有悄悄尋找,暗中留意。在上下班的道上,在電影院散場後的人群中間,在飯店、商店、雜貨店裏,在一切有人活動的地方去尋找那人、那車、那藏匿在車中的財寶。每逢公休日,他整整一天都在外邊溜達,跑遍市區大大小小的公園,擠在市中心最熱鬧的地帶,左顧右盼,累得雙眼發疼,一雙小腿卻練得像鐵棒那樣堅硬;他還是頭一次這樣關心和注意每個人的容貌,感到世人的麵孔竟然如此千奇百怪、千模萬樣。這樣,一年一年地堅持下來,他似乎比居裏夫人尋找鐳的信心更為堅定,抱定宗旨非要找到那個藍大亮不可。

四年以後,他在人民商場附近的存車處突然發現了一輛匈牙利“鑽石”牌自行車,很像他原先那輛。當時他的心都快從胸口蹦出來了。他走到車前細細一看,一時又不敢確認這輛車就是自己那輛。事隔四年了,不單舊物難辨,車子本身新舊也會發生變化。這隻有等著看取車的車主是不是藍大亮了。於是他就站在存車處對麵的便道上,目光死盯著那輛車。可是他足足站了兩個多小時,仍不見人取車。那天真熱,四下沒有一塊陰涼,他覺得自己很像遠處的一根旗杆,立在這兒死曬著;直曬得汗都沒有了,頭又暈,口又渴,再這樣下去,他就要燃燒了。他便到不遠一家冷食店去買一根冰棒,等他舉著這根冰棒跑回來時,那車子已叫人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