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撒謊者的供述

海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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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拉圭作家貝內德蒂寫過一篇小說,由於該政府認為自己是地球上最優秀的政府,整個國家的人都在遷徙(其實叫外逃更準確),成為每日常態。某天,忠於職守的軍人們也被一位軍官喚醒了,睿智的上校跟那幫還在觀望的傻貨說:

你們留下不就是為了權力嗎?攫取權力不就是為了鎮壓異議分子嗎?鎮壓不就是為了對某些人施以酷刑嗎?可現在人都跑光了你們有了權力還他媽有個鳥用?

傻貨們登時醒了。追隨睿智的上校棄崗而去。

第一個犯人發現了監獄居然沒鎖,然後整個監獄的犯人都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太過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到沒有哪個人敢走出洞開的大門。

當自由不可思議地降臨之時,人類的反射弧需要一點時間。

第一個敢於走出囚禁的犯人出現了,然後是第二個……最終犯人們悉數離開了監獄。除了總統,該國已然空空****……

假如現實與小說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用腳投票,我早就離開了。我很雞賊,永遠不會選擇去做個先驅。先驅在我的理解中是躺著的死人,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氣,哪怕連口霧霾也吸不上了。實際上,我一直在坐等他人犧牲換來我想享受的一切。

大多數人能做到的僅僅是不恥笑先驅。我見過很多人自以為高貴地嘲笑那些為他們呼號而失去自由的人,並為後者深感不值。

我也肯定不是第一個走出監獄的犯人,我擔心吃槍子。“槍打出頭鳥”——父母一直是這麽教育子女的,對這句話我很反感,可是反感歸反感,並不妨礙我一直照做,我的反感也因此顯得虛偽透頂。

真實的是我對某些人(這些人是極少數)的敬佩,他們的勇氣令我羞愧。雖然我每次都會把自己的怯懦歸結於養家糊口,讓自己的至親盡可能活得好些,也讓他們不至於太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