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馬裏奧·巴爾加斯·略薩的爹總在喝酒是個混球,因此他沒少挨父親的拳腳。有時挨揍的原因是讀課外書,有時是寫詩,有時什麽也不為,說打就打。成名成家後的略薩說,他父親看到他寫詩就火冒三丈——
“但我還是偷偷寫下去,因為寫作已成為我反抗暴君的行動。”
日後的文學史上可書一筆:這就是略薩“反獨裁寫作”的開始。與他人不同,擁有一個暴君式的父親,對略薩來說卻是福非禍,這是他自己說的,如果沒這個混蛋老爸,“我可能還不會那麽虔誠地獻身文學。”除了《給青年小說家的信》這本寫作“紅寶書”之外,這姑且算是略薩給年輕人的另一禮物——假如你的作家之路不算成功,多半是因為令尊還不夠粗野暴戾。一個不錯的托詞。
為了避免兒子“墮落”成文藝青年,老略薩把小略薩送到了軍校,於是後者又朝著偉大作家邁進了一步,軍人軍隊和軍校就此成了略薩采之不竭的素材礦。一九六三年,《城市與狗》問世,這恰恰是一部以軍校為敘事背景的小說。在這部書中讀者可以找到一切暴政帶來的醜惡:鬥毆、吸毒、槍殺,各種相互撕咬,各種爾虞我詐。可想而知這本書在那個年代的秘魯之命運,統治者將千餘本《城市與狗》付之一炬,焚書的地點特意選在了略薩曾經就學的軍校廣場,以儆效尤。彼時的統治者一定沾沾自喜於自己選址的聰明,卻想不到沒用多少年這個用來羞辱作家的廣場已成了文學聖地。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精力充沛的略薩以民主陣線黨黨魁的身份參選秘魯總統,最終敗於藤森。略薩之敗,實在是讀者之福,世上少了一個未知對秘魯人民禍兮福兮的總統,多了一個可以閱讀百年甚至更長的作家及其文學經典。萬幸萬幸,略薩如若當選,若幹年後流亡的是不是他就不好說了。文學畢竟要跟政治保持恰當的距離,就像廚房與廁所要保持恰當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