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歡者不知所終(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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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錄像機,JVC的。在這之前我還偷過其他一些東西,但是跟那台錄像機比起來都微不足道。不過是哪個同學的一支新鋼筆,一塊帶香味的彩色橡皮一類,很小兒科。值得存入記憶的,是五六年前我和楊科在合作社偷的一盒月經帶。按照慣例,他負責和合作社的售貨員搭訕,我伺機下手,分工明確。

楊科長得童叟無欺,是個漂亮男孩。睫毛卷曲,雙目如點漆,唇紅齒白,一笑兩個酒窩。這些形容詞都是跟評書裏學的,反正他長得挺好看的,姿色遠勝於我們院的大部分女孩,所以好多人都叫他“假娘兒們”。他不愛聽,非常不愛聽,可打架他不行,表示抗議的結果是挨了幾次揍。再有人叫他“假娘兒們”的時候,楊科就低著頭不說話了,有時候碰上大院裏著名的痞子,他還會含混地“唔”一聲。隻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會低頭,更不會“唔”一聲,而是梗著脖子,抬起眼皮,用那雙漂亮的“假娘兒們”眼直視對方說:“你他媽的敢再叫一遍?!”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我會讓那個叫楊科“假娘兒們”的家夥趴在地上管自己叫“假娘兒們”。

某年的寒假結束,天氣暖得邪乎,剛進三月,草就返青,樹就抽芽。我們返校後,驚訝地發現女生們全鼓起了小胸脯,撅起了小屁股,似是同施了一個批號化肥的新鮮作物。她們的眼神也靉靆了、迷離了,霧蒙蒙的,像母兔子的眼,顧盼間,有種說不出的韻致。課間,我和楊科分開腿坐在雙杠上,頭上懸一輪暖陽,眼前跳躍著幾頭蓬勃的小母獸,她們歡快地玩著人類的遊戲,跳皮筋、丟沙包,椒乳顫動,小辮兒飛揚。

“一不留神,都長成小娘兒們了。”楊科說。

我點點頭,然後一隻手遊到他褲襠,中指拇指捏作環,用力彈了出去。楊科“嗷”了一聲,從雙杠上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