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尾狗(2021)

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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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不知為什麽,我告訴了馮愛軍,那個叫連雲鳳的人,肚子裏懷了他哥的孩子。

馮愛蘭和我爸被堵在炕上的第二天,她就消失了。據說,她去了縣裏,和當時的縣革委會主任關上門密談半日,再回到村裏時,我舅舅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瞬間失去了意義。那天,隨馮愛蘭回來的還有兩個穿灰色製服的人,村裏人對這兩個人的印象模糊,麵貌、身材已完全記不得,隻能想起這兩個“公家人”的製服有四個兜,載他們來的,是一輛綠色的吉普車。

灰製服的吉普車快到村口的時候,我舅舅端著一隻粗瓷海碗蹲在樹下,正眉飛色舞地向老少爺們預告著精彩絕倫的“節目”—

“我把話撂這兒,不出三天,縣裏就得來人,把那對奸夫**婦抓走!”他往嘴裏扒了一口飯,一句狠話混合著粗糲的食物殘渣噴射出來,“這要擱古時候,馮愛蘭就得騎木驢遊街!”他的聽眾們興致勃勃哼哼唧唧地附和著。

我舅舅怎麽也想不到被帶走的是他。平生第一次乘坐象征身份地位的吉普車,他居然短暫地忘記了將要由自己承擔的後果—他坐在兩個灰製服之間,兩手按了按內藏彈簧的車座,臀部顛了兩顛,然後不合時宜地歎了口氣:“還是當官好啊,這屁股都能舒坦舒坦。”

一個灰製服抬起肘向後一甩,我舅舅嗷了一聲,兩手捂鼻,鮮豔的血從指縫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灰製服說:“別叫喚,一會兒還有你好受的。”

半個月後,我舅舅回來了。整個人麵目全非,身上臭不可聞,連逐臭的蒼蠅都退避三舍,隻遠遠地懸在半空,嗡嗡嗡地彼此竊竊私語,卻無一隻敢近身。

他徑直來到我姥爺的院子,踢開半掩的門走進堂屋,正在填柴火的我姥姥驚詫地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兒子。我舅舅推了我姥姥一把,然後拽下褲子,掏出家夥,尿柱激射而出,鐵鍋裏一股白煙轟然升起,屋內頓時充滿了熱烘烘的尿臊味。他抖了抖殘餘的尿,說:“我日你們的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