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疯子歪着头,用深潭一样的目光望着我,“现在你来说说,你是有尾巴的狗呢还是没尾巴的狗呢?或者说,你说你究竟是疯子还是正常人?”
我在雷春晓家住了下来。她说:“你这是鹊巢鸠占。”我说:“我这个鸠不会占很长时间,不等鹊回来,我就会飞走。”
她问:“世界就这么大,你往哪儿飞,你飞哪儿去?”
我的手在她的小腹下摸索,我说:“世界就这么大,我飞进飞出,我出入自由。你的眼睛看不到的,还有很多很多个世界,它们都像你的世界一样美好,一样湿润。今天我停留在你的世界里,明天我也许就飞往另一个世界,只要我的翅膀足够硬,我就可以飞向任何一个地方。等我累了,我的翅膀承受不了高空的风,我就停下来,以其他动物的尸体为食,直到自己变成一具尸体,成为别的什么动物的食物。”
她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像个疯子。”
我说疯子的语言是世界上最难懂的语言,因为疯子都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生活的世界,不疯的人飞不进去。
我在雷春晓家住了下来,我从不出门。白天,我盘踞在她的大**,读书睡觉看电视,我最多移步到厕所,坐在马桶上把雷春晓喂食之后的残渣排出。我连阳台上也不去。晚上,她下班回来,我就跳下床,厚颜无耻地到餐厅吃她带回来的各种食物。然后我又回到**,和她一起看无聊的港台电视剧。晚间新闻播完,我就进入她的世界,震**消失之后,我遵从她的特殊爱好,驻留在她的世界里,我把这叫做—湿意的栖居。
她有时也跟我谈起丈夫,那个叫李彦宏的商人。她说她特别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每次看到别的女人领着自己的小孩就想哭,即使再丑的孩子,在她眼里也是粉雕玉琢的漂亮宝宝。她说她年纪大了,想要个孩子的心情非常迫切。她说第一次跟我**就希望能怀上一个孩子,即使李彦宏为此跟她离婚也根本不在乎。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曾经勾引过几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男人,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就胆怯了,有一次她把一个男人差点踹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脱下裤子,亮出家伙,我就觉得恶心,一点儿欲望都没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open呢?”我问。
“你还记得你刚来医院那天吗?你靠在长廊上,远远地看着,你脸上带着几分邪气,”她说,“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天使和魔鬼生的孩子。”
“这么说我还是一杂种。”
“嗯,优良的杂种。”
我又问她,当所有的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肯接纳我?
她说:“你睡觉的时候,老是往我怀里钻往我怀里拱,像小猫小狗似的,让人恨不起来,讨厌不起来。你还经常说梦话,我听不清楚你说的什么,但是我听见你哭,我知道你的心里苦。”
“可是,丁冬,”她翻了个身,把头枕在我胸前,“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干过那种事?”
“干过哪种事?”我说,“你是说王众议的女儿?我要完成学业,我需要那张毕业证,虽然我现在不需要它了,可那时候我需要,我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机会,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回到我原来的生活。”我欠起身子摸到了烟,我说,“就这么简单。”
“那种生活,是我再也不想过的生活。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内疚。”
“我……我有点理解你了……”过了许久,她说。
叫李彦宏的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床的对面。我和雷春晓坐在**,我们俩身上所有的布料,就是穿在她身上的一条**。这是李彦宏特批的,他说:“你穿上裤衩吧,老婆,”他喷出一口烟,说,“要不,我老是忍不住看你那个地方,越看越生气,没准就忍不住想拿把刀把你那个奸夫的玩意儿割下来。”
我看了看它,软塌塌垂头丧气,怯生生低眉顺眼,偎在大腿之上,似是悔不该做下错事,似是灵魂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遣词造句准备向组织深刻检讨。表皮上,似涂了透明胶水,亮晶晶、光闪闪,罪行昭昭,方才出将入相的风光全无。这副德性,只会给主子丢人,还不如让他割了去。
我点了支烟,狠抽一口,烟雾在肺里运行一个小周天,两道烟柱自鼻腔喷射而出,距离对面的男人约有一尺,烟柱失去了凌厉,如幽魂见光,形神俱散。
人生有太多偶然。你出了一千次门,在同一条路上走了一千遍,第一千零一次,一辆车向你疾速驶来,几秒钟之后,你死于车轮之下。你受了十几年的贿,你都说不清你家的保险柜藏着多少赃钱,一个情妇,一个妓女,一个跟你办过一次事的保姆,就能让你罪孽曝光,昨天你还是满口廉政建设的人民公仆,今天你就占据了报纸头条,你的称谓就变成了落马的贪官。路遇车祸、贪官落马、惯偷被抓现行、通奸被光腚堵在**,都是偶然,都是小概率事件,都是中了负彩。所以怨天尤人没用,追悔莫及没用,吓尿了裤子更没用,你的尿不是硫酸,可以泼出去伤人自保—真正健康的心态是如我这般,要割就割了去,尘根一断,一身轻松。如今故宫不招太监,改行当人妖岁数已大催不出一对豪乳,莫悲伤莫彷徨,还有一桩好工作等着你—忍辱含垢苟且偷生当你的司马迁,提如椽大笔,书千古文章,你安坐“悼根轩”,增删五次,披阅十载,弄出本大部头来震一震那帮带鸟的俗人,稍补你**的缺憾。残缺的身体,完整的人格,太史公他老人家黄泉之下得知他虽然无鸟却居然有后,亦能活活再美死一回。
“你这是……怎么了,丁冬,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雷春晓扭过身跪在**,后背冲着她的丈夫,她拍了拍我的脸。
“我没事啊,我很正常。”我片腿下床,把烟掐灭,赤身**走到李彦宏面前,两腿间如风摆柳。
“既然你什么都看见了,杀剐由你。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有事业有追求,也算是一成功人士。我呢,前医生,现待业青年,无钱无权无势。所以,钱你就甭想了,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尊夫人所赐,我想你也不想要我经济赔偿。命你估计也不想要,假如你想要我的命,你的事业也就算到头了,所以我劝你别动杀人的心。你说我怕死也好,不怕死也罢,总之我是为你着想,后果我不用说你也清楚,你是在商场上混的,没有利益的事儿你是不会干的。现在我是鱼肉,你是刀俎,鱼肉为刀俎考虑的时候不多,但是今天我还就为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明白,你脑袋上的绿帽子不能白戴,气总得出,否则肝火旺盛积郁于胸,早晚也得闹场大病,所以不如就像你说的,割了我这个惹事的根苗,永绝后患,省得我再出去祸害良家妇女,你呢,也顺便出了这口恶气。你放心,我绝不报案,要有人问,我就说我想当个女的,就自己拿剪子给剪啦。”
“丁冬,你别胡说八道!”雷春晓说,她跳下床,冲她的男人说:“是我勾引他上床的,你要想出气你就冲我来!”我偏头瞧她,红着脸,披着发,嘴唇颤抖,两手托住**往前送,似乎要动员刀俎来割。我心里一酸,泄了力,倒退两步跌坐**。
对面的男人不怒反笑,他说:“亲爱的,我怎么舍得动你。你待着别动别说话,让我们两个爷们聊聊。”他转向我,“兄弟你行,我还是头一遭遇见你这种人。送给别人一顶绿帽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失敬失敬,少见少见。你说得有道理,判断也正确,说句不敬的话,我扫一眼就知道你是个穷鬼,榨不出二两油,更何况我根本也不缺钱。”
“那么老兄你想怎么办?都是男人,别拐弯抹角,有屁就放,有话直说。”我说。
“爽快!”他两手在膝盖上一按,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个特别想得开的人,我长年在外,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这个老婆正是虎狼之年,让她替我守妇道是一件挺残忍的事,根本不现实。而且,我在外面,老婆不在身边,一样也有生理需求,找个把女人也算是再正常不过。所以,我倒不是特别生气,在商场上打滚,这种事见怪不怪,发生在我身上也不足为奇。不过,我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你睡了我的女人,如果我还跟事不关己似的,也不合常理。”
“没错,”我说,“你刚才进屋之后,如果拿把刀把我们这对奸夫**妇乱剁一气,我倒觉得正常。兄台你既然这么有雅量,最好赶紧说说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处置我,虽然说我不怎么在乎,但是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还不如来点痛快的。”
“我的答案你一定满意,”他踱到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刚才说了,我不缺钱,也不怎么在乎你睡了我老婆。那么,你知道我眼下最缺什么吗?”
“一个孩子,”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最想要个孩子。”
“聪明,”他伸手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向门口踱去,“你可能有所耳闻,我受过伤,去医院查了很多次,本来想做人工授精,可是医生说我的**是死的。也就是说,我这辈子,注定生不了孩子。”
“你想让我……”
“对,如果你能让我老婆怀孕,不管将来生男生女,我不仅不动你一个手指头,还会给你一笔不多不少的钱。等她怀孕之后,你就自动消失,从此我们谁也不认识谁,那个孩子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只管我叫爹。我进屋之后,就仔细打量了你,你身高相貌智商,都还过得去,除了看上去瘦弱一点,其他我都满意。在我们生意人看来,这笔买卖划算,可以做。”
我瞥了雷春晓一眼,她面无表情坐在床沿,两手夹在腿的间隙,**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
“这么说,我就是一头种猪,一匹种马。”我两手抱头靠在**,说,“条件确实优厚,不仅免了当太监之苦,还有女人日,还有银子赚,看来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想问一下,我要是不答应呢?会有什么后果?”
“那你就别怪我撕破脸了,我也豁出去脸面不要,我现在就把你们俩押到外面去游街,游完了送派出所,告你个诱奸妇女,私闯民宅,哪一条都能成立。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付通奸的人最好的惩罚办法。我劝你最好别作这个选择,你是个聪明人。”
“好,我的好奇心满足了。我不能不识时务,不能给脸不要脸,”我冲那男人伸过手去,我说,“成交。”
雷春晓还坐在床沿,我转头看她的时候,她正把头垂下,黑色的瀑布倾泻下来,覆盖了她半边没有血色的脸。
李彦宏打了个响亮的榧子(1),双目放光,貌似要跟我击掌签合同。“你先别急着兴奋。”我缩回了手,话一出口,他的兴奋被我腰斩,残留的笑凝固在脸上。
我说:“你知道的,我的职业是医生。据我所知,我和尊夫人通奸已非一日,从来没采取过什么措施,可我也从来没发现过她有任何一点怀孕的迹象。我分析原因只能有两种,一种是你夫人的生殖系统也存在问题,即使健康有活力的**也不能使她受孕;另一种是,很不幸我也许和你一样,也是一匹骡子,没有生殖能力,假定她没问题,可若是我有问题,还是不能让她怀孕。这两种可能只要有一条成立,我就没办法圆满完成你布置的艰巨任务。”我咳嗽一声,继续说,“所以,你最好还是去拿把剪刀来,菜刀也行,我自行了断,或者,你亲自动手我也没意见。”
这时,雷春晓赤着脚走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男人身前,说:“你放他走吧,我们离婚,你可以马上再娶一个女人。”她停顿了一下,两只**汹涌澎湃,一波接着一波,宛如两个将要喷发的圆锥形活火山。
“然后,你再去给你的第二个妻子,找个男人来配—种。”
说完,她的身体就飞了出去。男人收回脚,阴着脸向我走来。一步、两步、三步。我把地上的雷春晓抱起来,放在**,她闭着眼睛,一颗泪珠沿颊滑落。
我把手从她光滑的后背抽出,直起腰,对他说:“来吧,冲我来。”
绿岛精神病院毗邻海边。我坐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礁石浸在海里的一面,粘满了牡蛎粉碎的尸骨。潮汐袭来,灰白色的天幕之下,海浪有如白森森的牙齿,啮咬着残缺的礁石。几只灰白的海鸟在离海面十几米高的上空凌乱地飞,忽上忽下,一排巨大的浪掀起,海鸟就陡直地振翅上升,躲过被吞噬的厄运。
“海是黑色的,像一锅刷锅水。海根本就不是蓝色的,电影和电视上的海是虚构的海。”我说。
夏雯紧紧搂着我,我们侧头望着海的远端,脸贴在一起,她的脸光滑、冰凉。她说:“你太武断了,你这样对海不公平。有的海是蓝色的,蓝得像白种人的眼睛,蓝得清澈见底,蓝得令人心碎。”她说,“好人看到的海是蓝色的海,坏人看到的海是黑色的海。你是坏人。”
她说:“你别不信。我能调出最纯正的海蓝色。世上既然有这种颜色,海就是蓝色的。”
她说:“调制这种颜色的时候,我的心也是海蓝色的,血也是海蓝色的。”
走过一片湿润的沙滩,再走过一片干燥的沙滩,一条上山的窄路蜿蜒显现。路的尽头,就是绿岛市精神病院。走到中途,就看到一座赭红色的尖顶高楼,镶着白色的塑钢窗,像是无数双愕然的眼望着永不安分的大海。
我趴在门卫室填写来客登记表,看门的老头脸上坑坑洼洼,被深刻的皱纹分割成若干块凹凸不平的龟板,仿佛干旱的地表。他让我想起了如今不知在何方流浪的刘老头—那头丑陋的孤独的自由的老狮子。
看门的老头放下电话,说:“高医生正在查房,他说让你在花园的亭子里等他。”
我坐在花园中央的亭子里,四周是一些长着伞状树冠的矮树和遍地的月季、串红和杜鹃花,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来的南方植物。这显然是移植过来的,这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已经适应了北中国的海洋气候。我掏出苏卫东给我的字条,上面写着他的同学、那个精神病医生的名字—高伊德。高尚的医德,或者高攀一回弗洛伊德,我猜这是他后来改的名字,有很多人丢弃了父母给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洗刷掉什么痕迹似的。
这时,一排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人沿着花园里的小径向亭子的方向走来。这些人的脸都是平常人的脸,却有着和常人不一样的神情,你很容易把他们和正常人区分开来。他们是一群文明社会的怪物,走出这个院子,他们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一个中年病人坐在我身边,手里提着一个乳白色的搪瓷桶。他紧挨着我坐下,我挪了挪屁股,他又凑了上来,紧靠着我肩膀。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直视前方,他压低嗓子说:“你别告诉别人,你别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我问:“你有什么秘密?”
“我前世是一个托钵僧,我是得道高僧。你看,这个就是我的钵,紫金钵。”
“紫金钵?你当你是唐僧啊。你拿的不是个桶吗?”我好奇心起,谈兴渐起,这个病人有点意思。
“咄!肉体凡胎,你哪看得出来,在你眼里这是桶,在我眼里,这就是紫金钵盂。”
“别逗了,你就是个疯子。”
“你说得也对也不对,”疯子挠了挠脑袋,“从你的角度来说,我当然是疯子,要不我怎么住在精神病院你不住在精神病院,不过从我的角度说,正好相反,你是疯子,我是个正常人。”
“呵呵,有趣,”我来了兴致,逗引他把话说下去,“说说吧,你的角度是什么角度。”
“有个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话说有个人,吃醉了酒,随手拿起剪刀,把自己的狗的狗尾巴剪下来了。狗就疼得跑出门去。其他的狗见了它,就摇尾巴冲它打招呼,以示友好。这条狗也本能地摇尾巴,却忘了自己早就没了那个可以跟同类传递善意的器官。其他的狗就恼怒,扑过来咬它。无尾狗左支右绌一番,最后遍体鳞伤地回到了家,跟醒了酒的主人呜咽,狗说:‘主人啊,瞧瞧你干的好事,我的尾巴被你割了,导致我没法跟同类示好,你看你看,被咬成了这样子。你是我的主人,你得为我负责,为你的行为酿成的后果负责。’主人很后悔,但又没法给狗把尾巴重新安上,就走出门,把街上所有狗的尾巴都剪掉了。主人回来得意地跟自己的狗说:‘行啦,现在你可以放心地出去溜达了。’狗有点儿害怕,但出于对主人的信任,壮着胆子跑到街上,见所有的狗都没了尾巴,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从此它就安全了,跟同类愉快地打闹嬉戏捉耗子。当偶然有一条长尾巴的狗闯入它们的街区时,它和同类们就扑上去,把前者的尾巴咬下来。于是,这条最新的无尾狗也成了它们中的一员,一起奔跑、吠叫、嬉戏,狗的世界就此和谐,再无纷争。”
“故事讲完了,”疯子歪着头,用深潭一样的目光望着我,“现在你来说说,你是有尾巴的狗呢还是没尾巴的狗呢?或者说,你说你究竟是疯子还是正常人?”
我无言以对。
这时,一个白衣白帽的护士模样的壮年男人走过来,一把揪住疯子,骂道:“让你去食堂打粥,你跑这儿来干吗?”
疯子猫着腰提着桶,衣领被男护士紧紧薅住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另一只手绕到臀后,手掌如一条尾巴那样摆动了几下。
我周身冷汗,四肢瘫软。记起多年前精神病学老师的话:每个精神病患者,他的患病过程和思维的变化,都可以写成一本深奥的书。可惜,没人能探知他们大脑中的秘密,而只有他们知晓那奥秘,却没有一个肯拿起能书尽奥秘的笔。
一个矮胖的白大褂和孔武有力的男护士打了个招呼,向我走来。
我猜他一定是那个叫高伊德的人,我转身就走。随后听到他在背后喊:“嗨,是丁冬吗?”
“不是。”我头也不回地说,然后就走了。
2007年8月初稿
2012年2月11日定稿于安乐林
(1)榧子:用拇指和中指相捻而发声的手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