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文森特就不去“二号”了,毕竟老鸨都这样语重心长地劝他了,再去就有点不识相了。但每当路过那儿时,他还是会站在门口抽会儿烟,幻想一段不期而遇的重逢。
所幸他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影响。真正的艺术家是不会被偶然的情感波动影响的,相反这只会刺激他们的创作欲望。文森特甚至比之前更加高产。自从搬进“小黄屋”之后,他就坚持每天出去写生,风雨无阻。
高更刚来那会儿还和他结伴去写生,但几周后他去得就没那么勤了,1个多月后,他几乎只在室内画画,过上了从黄房子到午夜咖啡馆两点一线的生活。
而文森特不知道的是,高更其实还在忙些别的事。
……
这天天气不佳,文森特早早结束了写生,回到黄房子,一进门就撞见了房东——吉努夫人。她正满脸通红地坐在厨房的餐桌旁,桌上连杯水都没有。
文森特立刻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人与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通常是两人合力打造的,当你对面的那人一脸尴尬时,你是很难让自己不尴尬的。他站在门口,背上背着画具,手里还拎着一幅画到一半的油画,表情就像半夜起床撒尿时撞见正在偷东西的笨贼。
“今天不是收租日吧?”
“不是。”
他当然知道不是收租日,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但显然没有达到效果,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这时他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心想应该是高更,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担心起来——他此刻最害怕看到的就是高更以“吊儿郎当”的形象登场。他开始在心中暗自祈祷:上帝啊,求你让他穿着裤子出来。
这次上帝灵验了,高更虽然穿得有些邋遢,但至少没光着屁股。
“哟!今天回来这么早?”
高更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他显然也感受到了厨房里的尴尬气氛,文森特和吉努夫人同时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就像两个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化解这场危机。
他看看吉努夫人,又看看文森特。
“我邀请吉努夫人来做我的模特。”
现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文森特的身上,他立刻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点了点头。虽然这理由细想起来破绽百出——他请吉努夫人来做模特,却并没有架起画架或拿着速写本下楼;吉努夫人面前连杯水都没有,这显然不是绅士应有的待客之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至少比“我们一起毒死了约瑟夫,尸体就在楼上”更容易让人接受。
高更随即让吉努夫人摆了个姿势——让她一只手托着头撑在餐桌上,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瞧我这记性!”他拍了拍脑袋,随即奔上楼,下来时手里拿着速写本和炭笔,“对,就这样,不要动。”他坐在吉努夫人对面开始画了起来。
文森特总算卸下了身上的装备(画架、画布、草帽什么的),坐在一旁点起烟斗看着他俩。要放在平时,他一定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抱怨,自己来这儿都快1年了,吉努夫人也没让他画过,高更才来1个多月……算了,还是别让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了。
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起身架起画架,也不问吉努夫人同不同意,便开始画了起来。
吉努夫人白了他好几眼,每次高更都提醒她不要动。
1个小时后,文森特完成了一幅吉努夫人的肖像画,背景用的是黄色,而高更只完成了一幅炭笔草稿。
……
高更后来花了几周的时间才把草稿誊到了画布上,背景用的是午夜咖啡馆的红墙,还把咖啡馆绿色的台球桌也放了进去,画面看起来比文森特的那幅画更加鲜艳。
但朋友都觉得高更只不过是将文森特的两幅画合二为一了——《约瑟夫·米歇尔·吉努夫人》加上《午夜咖啡馆》的背景。但文森特却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还为高更辩护:“吉努夫人本来就长这样啊,午夜咖啡馆也确实有一面红色的墙。”
……
12月初,文森特和高更去了一次蒙彼利埃,造访了那里的法布尔美术馆。这是一座以著名历史画家弗朗索瓦·法布尔的名字命名的美术馆。
1888年12月正好是美术馆建馆60周年,时任馆长决定在这个月展出全部馆藏。这件事在艺术圈也算是尽人皆知的新闻了,作为“未来知名大画家”的文森特和高更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但他们并不只是去凑热闹的,两人都想借此机会一睹那个“法兰西最著名的屁股”。
……
“这大屁股,和鲁本斯画的屁股有一拼。”
两人站在一幅2米多高的巨幅油画前,画面中心是一个真人大小的**,她背对着观众站在一片森林中,可能是刚洗完澡上岸,屁股上围着一条白布,但白布却遮不住她那雄伟的屁股,隔着画框都能感受到它的重量。画面右侧还有一个女仆模样的人,看到她的巨型屁股,袜子都被吓掉了。
“这幅画当年确实轰动一时。”高更盯着那幅画,但目光似乎又聚焦在更远的地方,“我那时候五六岁,跟着母亲刚从秘鲁来到法国,在奥尔良跟祖父生活。”
文森特注意到他说到法国时用了“来”,而不是“回”。
“我现在还记得祖父当年是怎么形容这幅画的——‘带酒窝的屁股’。哈哈哈……”高更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这话是诗人戈蒂埃说的,他在《新闻界》的艺术评论专栏发表过。”文森特纠正道。
“不不不,是我祖父先说的。”高更看起来十拿九稳。
“好吧。”文森特耸耸肩,表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争论。
高更瞟了文森特一眼:“你好像对这幅画挺了解的,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我跟这幅画同年,1853年的。”
“那你应该没见过这幅画吧?”
“没有,”文森特摇摇头,“这是第一次。”
“你知道这幅画卖了多少钱吗?”
“多少钱?”
“3000法郎!”高更握起拳头在另一只手掌上捶了一下,就像拍卖师宣布成交似的,“仅凭一幅画就做到财务自由,真是难以置信!”
“你应该也不知道是谁买的吧?”高更又问。
文森特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高更其实是在自问自答。
“是库尔贝的朋友!他是个收藏家。”他拍了拍额头,“叫什么来着?阿尔?阿尔夫?”
“阿尔弗雷德·布吕亚斯。”文森特接道,“这里一半以上的艺术品都是这个‘朋友’的收藏。”
“你怎么都知道?”
“我以前就是干这行的。”文森特说,“刚到古皮尔画廊时,整天就研究各种艺术评论专栏,还到处搜集艺术家生平。”
文森特指了指高更身后:“事实上,布吕亚斯就在那儿。”
“哪儿?!”
高更顺着文森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挂着一幅画。
这幅画只有那幅大屁股女人画的一半大,上面画着三个男人,左边两个,右边一个,三人狭路相逢。右边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画家,留着一脸黑胡子,一身轻便装束,背着画具,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看上去正准备去写生。左边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从衣着打扮看,他俩的关系应该是主人和随从,正在向画家行脱帽礼,样子毕恭毕敬;而画家则仰着脑袋,一脸高傲,就像一个正在接见外国使臣的国王。
“《一次会晤》,也叫《早上好,库尔贝先生》,那个红色胡子的就是布吕亚斯。”文森特指着那个主人模样的人说,“你说的那个‘朋友’。”
“那这人就是库尔贝喽?”高更指着那个高傲的画家。
“我想是的。”
“他哪有这么英俊!我看过他的照片,肥得跟头猪似的。”
“可能这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吧。”
“我看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吧。”
高更又将注意力移到布吕亚斯身上:“这人跟你长得倒是挺像的,也是红头发。”
“你别说,还真有点。”
“妈的,我要是也有个喜欢大屁股的有钱朋友就好了,老子一定天天画屁股卖给他。”
文森特笑了:“那改变艺术史的梦想怎么办?”
“谁说画屁股就不能改变艺术史了?再说了,如果我真能靠画屁股赚到足够的钱,不就能随心所欲地画画了。”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随心所欲地画画吗?”
“当然不是!现在是在为生计画画。”
“为什么而画并不影响创作吧?反正我挺享受现在的生活的。”
“那是你。”
文森特哑口无言。
高更停顿了一下:“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每当一个人说这种话时,就说明他准备冒犯对方了。
“你从小在乡下长大,可我不是,我小时候在秘鲁过着皇室一般的日子,24个小时都有贴身仆人伺候……从小的成长环境就决定了我们俩的眼界不一样,我确实没有冒犯的意思。”
文森特皱了皱眉,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但他却有种预感,高更接下来将要说的才是他接受不了的。
高更说:“我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文森特有些破音,但高更却没有察觉到。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现在的我,束手束脚的,这不是一个艺术家应该有的状态。”他看着画中的库尔贝说,“我骨子里其实和他很像,高傲、不羁,根本不把画商放在眼里。”
“呵呵……”文森特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画个屁股就有人追着要买,确实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高更还是没有听出文森特话里的火药味,这并不像高更的一贯作风。文森特事后回想起来,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的。而这段看似有感而发的内心演绎,也很可能是事先计划好的。
“相信你也知道,”高更说,“我来这儿其实是为了还债,还我欠你弟弟的债。等还清的那天,就是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了。”
文森特站在原地,觉得浑身发冷。鬼地方,什么鬼地方……黄房子?阿尔勒?还是在说自己?
“那……那南方画派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像拳击手倒地后挥舞的拳头一样,毫无杀伤力。
“呵呵呵……”高更一通怪笑,像个被无知少年提问的智者,每一声笑都像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文森特脸上。
“南方画派这个想法,其实就是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
“是的,我其实早就想通了……”
接下来,高更的嘴一个劲儿地动着,但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文森特的脑海中则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
那是盖比的声音,特别清晰,就像凑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你看,现在该怎么收场?”
“是啊,现在该怎么收场?”
“你说啥?”高更一脸狐疑地看着文森特,“什么怎么收场?”
文森特摇了摇头。
“没什么,别在这儿讨论了,回去再说吧。”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提起美术馆里的那个话题。
那天发生的事情对文森特来说就像喝酒断片了一样,他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美术馆的,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阿尔勒的,只记得高更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但他只见到他的嘴在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天天地过,只不过两人之间多了层看不见的隔阂。当你心里知道有一个话题是不能提及的时候,这层隔阂就会产生,说话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滑到那个话题上。
揪着一件事情不放不是成年人该有的行为,学会独自消化才是。好在高更最近不怎么出现,有时甚至连续几天夜不归宿。
这段时间,文森特几乎没怎么画画,每当拿起画笔时就会想起高更的那句“一厢情愿”。无法动笔对于画家来说是最为苦恼的,况且还不是身体不适或灵感枯竭,而是因为心病,这让文森特觉得自己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娘炮。
不能画画的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整个12月,他觉得自己老了20岁。
临近圣诞节,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家。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种只要离开阿尔勒就再也回不来的预感。
12月23日的晚上,他一个人干掉了一整瓶苦艾酒,迷迷糊糊地躺在**发呆,忽然听到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高更回来了,听脚步声,他不是一个人。
“嘘……轻点儿,我可不想把他吵醒。”
这是高更的声音,他尽量把声音压低,可黄房子的墙壁比纸厚不了多少,这点高更很可能并不知道——他向来都是发声源。
“你们俩究竟怎么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
高更没有回答,文森特猜他可能正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你打算去哪儿?”那女的又问。
“没想好,应该会先去巴黎,然后再计划下一步。”
文森特犹如遭到一记晴天霹雳,他想冲出去,却连从**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被一根隐形的绳子绑在了**。下次不能再这样喝了,他看着床头柜上的空酒瓶心想。
“那我呢?”女人问。
“你怎么了?”
“你……不带我走吗?”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一阵沉默,接着是锁行李箱的声音,啪……啪……
“看着我,高更。”
又一阵沉默。
“带我一起走。”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你的……事业怎么办?”
“事业?这也能算事业?”
一声叹息。
“那他怎么办?”
这次轮到女人沉默了。
这女的究竟是谁?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此刻文森特的头脑却特别清醒。吉努夫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房东吉努夫人,他俩有一腿?虽然早就看出了端倪,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天哪,那约瑟夫怎么办?即使他是个蠢蛋,但这么一走了之,对他也太残忍了吧?我得起来劝劝他。妈的!该死的酒精!
“你爱我吗?”女人问道。
高更发出他独有的冷笑声,声音不大,却可以穿透耳膜,听得人浑身打寒战。文森特在法布尔美术馆听到过一次,就在他说“一厢情愿”之前。
“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幼稚好吗?”高更说。
隔着墙壁都能听见女人粗重的喘气声,听起来她要么处于极度愤怒状态,要么就是在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鼓足勇气。
“其实你早就爱上我了,只是不敢承认!”
“这不是吉努夫人的声音!”文森特一下子从**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盖比!”
全世界瞬间鸦雀无声,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已经从酒精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接着他缓缓地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又缩了回来,像个捉奸在床却又不敢打开卧室门的懦弱丈夫,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门另一边的人。
隔壁没再说话,几分钟后,楼梯一阵嘎吱作响,紧接着是一阵关门的声音,小黄屋再次回到死一般的安静状态。
接下来,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
那天以后,小镇的居民间开始流传一个古怪的见闻——有人说在深夜看见一个红发男人在雪地里狂奔。每个声称自己亲眼看到的人,描述出来的细节却大相径庭。有人说他赤身**;有人说他一边跑一边胡言乱语地咆哮;还有人看见他浑身是血,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传闻唯一的共同点是,那个红发男人就是住在街口那栋黄色小楼里的画家,那个荷兰佬。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疯了,即使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是精神病医生。正常人怎么可能在雪地里那样狂奔?文森特自己,则要在整整1年后才有勇气正视这段记忆,但回忆却是支离破碎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把他整个人都打碎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赤身**,但穿得也确实不多,可能只穿了一件衬衫。因为他记得自己忽然被冻醒,发现自己正站在黄房子外的十字路口,手上拿着一把剃刀。他很确信那是一把剃刀,而不是匕首。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拿着剃刀,但是记得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重复着——“高更要跟盖比私奔……高更要带着盖比私奔了……”那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是盖比的声音。
下一个场景:高更惊恐的表情。他站在离自己不到1米的地方,被自己的样子吓坏了,嘴里一个劲儿地问“你干吗”,每问一遍就往后退一步,眼睛不停地在他脸上和他手中的剃刀上来回打转。
再下一个场景:他躺在自己的**,浑身发抖。那个声音——盖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跟着高更的声音也飘了进来。他们并没有对话,而是在呻吟,高更的叫声盖过了盖比,几乎是在嘶吼,伴随着每一声吼叫,高更一遍遍地撞击文森特头顶的那堵墙。咚……咚……咚……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捂住耳朵,但那个声音依旧清晰,咚……咚……咚……
再下一个场景:那是他整个晚上第二次的清醒时刻——第一次是站在雪地被冻醒,而第二次清醒,同样是因为生理反应——他感到左耳一阵剧痛,从脸颊到脖子就像浸在水里似的。他伸出左手摸了下脖子,感觉黏黏的,手掌上全是鲜血。他摊开右手,手里攥着一只耳朵……沾满鲜血的剃刀躺在地上。这一刻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得马上去医院,于是找了一块布把耳朵包了起来,套上外套,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黄色小屋。
再下一个场景:盖比登场,背景是“二号”的门口,所以她应该是瑞秋?他又一次陷入了混乱,显然他没去医院,而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妓院门口。瑞秋站在雪地中,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像个女神般看着他。
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白色的雪花,看起来就像杏花花瓣似的,飘散在瑞秋身上。那一刻,她变成了一个女神。
“真是一团糟呢。”
最后一幕,他躺在卧室的地板上,头枕在盖比的腿上。温暖、舒服,屋子里充满杏花的香味,盖比捋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不过,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约瑟夫·米歇尔·吉努夫人》(Madame Joseph-Michel Ginoux),1888
亲爱的提奥:
我的身体还不错,伤口愈合得非常顺利,大量失血也得到了补充,因为我吃得好,消化也好。我最担心的是失眠,我非常害怕一个人在房子里睡觉。我要告诉你一件怪事,就在我失眠的过程中—那种状态比昏迷还要糟糕—我脑子里出现了德加曾说的话:“……我之所以活着,是为了画那个阿尔勒女人。”
康复之后,我必须重新开始。但我再也达不到这场病促使我达到的高度。
我谴责自己太过胆小,我应该更好地捍卫我的画室,就算同警察和邻居互殴也在所不惜。换作他人,也许已经操起左轮手枪战斗,干掉一个傻呆呆的旁观者了。我要是能那样做就好了,但我胆子太小了,而且喝了酒,生了病。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勇敢。
文森特
188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