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非洲(精裝)

第十一章 戰時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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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打響時,我丈夫和農場上的兩名瑞典助手自願去了德國人的邊界,加入德拉米爾爵士在那裏組織的一個臨時情報部門,於是我獨自一人留在農場。很快我就聽到傳言,說這個國家要給白人女性設立集中營,理由是她們麵臨著土著的威脅。我那時十分害怕,心想:誰知道戰爭要持續多久?如果要我去這個國家的婦女集中營裏待上幾個月,我會死的。幾天後,我有個機會跟著我們一個鄰居——一個年輕的瑞典農夫——去了基賈貝,這是鐵路沿線上比較靠北的一個車站,我在那裏負責一個營地,所有邊界的通訊員都把消息帶來這裏,然後消息從這裏被編成電報再發去內羅畢的指揮部。

我在基賈貝的帳篷就設在車站附近,搭在火車引擎需要的柴火堆燃料之間,通訊員不分日夜地隨時可能進來。大多數時間,我和一個果阿的火車站長一起工作。他是個矮小、溫和的人,對知識有著燃燒的渴望,不為身邊的戰事所影響。他問我很多關於我的祖國的問題,還讓我教他一點丹麥語,他覺得未來有一天會用得上。他有個十歲的小兒子,名叫維克多。一天我走路去火車站,透過遊廊的柵格,我聽到他一直在教維克多語法:“維克多,什麽是代詞?到底什麽是代詞,維克多?你不知道?我跟你講過五百遍了!”

邊界的人一直需要人給他們運送補給和彈藥。我丈夫寫信來,指揮我盡快將裝滿四輛牛車的補給彈藥給他們送過去。但他寫道,我必須讓一個白人負責這件事,才能讓隊伍出發,因為德國人神出鬼沒,馬賽人又是一想起戰爭就高度興奮,並且在整個保留地裏四處活動。在那些日子裏,德國人被認為無所不在,我們在基賈貝的大鐵路橋旁安插了哨兵,以防他們把它炸掉。

我安排好了一個名叫克拉普羅特的年輕南非人去跟著牛車,但車都裝好了,就在出發遠征的前一天晚上,他被當成德國人逮捕了。他不是德國人,也有證據,後來很快就被釋放了,還改了名字。當時,我把他的被捕看作上帝的旨意,因為除了我,沒有別的白人可以帶領牛車穿越鄉野了。一大早,古老的星宿還掛在空中,我們出發走下漫無盡頭的基賈貝山,腳下橫亙的是馬賽保留地的廣闊平原,在黎明的微光中閃著鐵灰色。燈綁在牛車下麵,晃裏晃**,喊叫聲和抽鞭聲絡繹不絕。我有四輛牛車,一整隊共十六頭拉車公牛,還有五頭備用公牛,帶了二十個基庫尤年輕人和三個索馬裏人:法拉、扛槍手伊斯梅爾,還有一個老廚師也叫伊斯梅爾——一個很有威嚴的老人。我的狗“黃昏”走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