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张闻声握紧手中的一串钥匙,把被他用二锅头放倒的老刘扶上床,悄声离开。
他打开大门,直奔于晓嫣的换衣间,现场的痕迹还和白天时保持一致。张闻声小心翼翼地翻找,企图寻到于晓嫣失踪前留下的蛛丝马迹。
张闻声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一盒粉,精致的雕花粉盒,外面却沾了不少灰尘。他轻轻拍打粉盒,想把灰尘拍掉,却发现灰尘沾在了他的手指上,泛着银色的光泽。
他凑近指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燃烧味儿,凝神之际,一双冰凉的手滑进张闻声的脖子。
“我×!”张闻声吓得整个人原地抽搐,蹦出一米远,抄起桌上的电水壶就准备扔过去。
“我,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瀚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喘不上气。
“大爷的!”张闻声上前箍住林瀚的脖子,“你来干吗?”
“我关心你啊,看看你半夜溜出来干啥?”张闻声给林瀚展示自己刚发现的奇怪粉尘,林瀚闻了闻,一脸不屑,道,“这?镁粉而已。”
“镁粉?这东西干啥用的?”
“好多地方都能用啊,炼钢、烟花爆竹,”林瀚拍了拍手上的粉尘,“哦,还有以前老式的照相机,用这玩意儿做镁光灯。”
“你是不是真懂啊?”张闻声一脸的怀疑。
林瀚一下打开话匣子,道:“开什么玩笑!我太爷爷以前就是开照相馆的,民国二年,还给宋庆龄照过相……”
于晓嫣的房间怎么会无故出现镁粉呢?炼钢、烟花,这些东西跟剧院实在找不到联系。
照相?张闻声突然想起一件事,京剧院的前身是新中国成立前的“荣春社”,后来专门设立了一个房间,收藏以前老戏班留下的物件。他记得刚来剧团时,师父带他去参观过一次,好像还真有部老相机。
张闻声扯住林瀚的胳膊就往外跑。收藏馆在四楼,正对大门的玻璃橱窗里挂着老生父亲当年唱《四郎探母》的行头,张闻声凭着记忆直奔角落的展柜,却只剩空****的红色绒布。
照相机不见了!
“谁偷相机干吗啊?也不值钱。”林瀚凑上来。
张闻声神色凝重,他感觉到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他,步步紧逼,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第二日,张闻声来到院长办公室的门口,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梨园行的好日子过去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几个听戏?”院长递给老生一根“黄鹤楼”。
“京戏是国粹,怎么没人听?”老生夹着烟,院长又凑上去点火。
“对,对,道理都对,可现实呢?你得多去外面看看,现在是市场经济,好不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看市场!”
张闻声扒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偷听两人谈话。他不仅担心剧团,更担心师父。
“散了也好,咱这小地方,回头再把年轻人耽误了。你徒弟不错,我给他联系,安排北京的剧团,这回你放心了吧!”
老生抽着闷烟,不说话。
“咱们岁数都不小了,也该享享清福了,难道你还想在台上唱一辈子不成?”
“我不懂你那一套,我就知道把戏唱好,总有人爱看、有人爱听。哪怕台底下就坐两个人,我也要唱好这出戏,到我唱不动为止!”老生把剩下的烟屁股猛地按进烟灰缸里,甩手出门。
张闻声跟老生差点儿撞个满怀,低头不敢看师父的脸色。
“这老东西!”院长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桌上的座机响起,院长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道:“谁啊?没事儿老打什么电话!”
对面刚说了一句,院长的脸倏地皱成一团,声音激动:“你再说一遍!”
林瀚的大刀直直地插在剧场正门上,锃亮反光,照出院长难看的脸色。
“昨天我俩还聊呢,今天是他演《红鬃烈马》三周年整。”围观的演员窃窃私语。
张闻声盯着长刀愣神,脊背发凉,他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