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鐵經典第4輯:包法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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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多爾夫剛進家門,就一屁股坐在了書桌前,那個用來當作紀念品的鹿頭就掛在他頭頂的牆上。可是,當他拿起筆,卻不知道如何下筆,於是支起雙肘,思索起來。愛瑪對他來說似乎已經退到了遙遠的過去,好像他剛剛下定的決心,突然將他們二人深深地間隔而開。

為了重拾她的點滴,他到床頭的櫃子裏,找出一個舊的蘭斯餅幹盒,他習慣將女人寫給他的信件存放在裏麵,一股潮濕的塵土味道從盒子裏散發出來,混雜著幹枯的玫瑰花味。他先看到了一張手絹,上麵滿是暗淡的小斑點。這手絹是她的,一次散步時,她的鼻子出了血;他都忘記了這件事。旁邊有一幅愛瑪送的細密肖像畫,畫的四個角在盒子裏撞壞了;她的打扮讓他感到浮誇做作,她那“一瞥”的眼神更是可鄙。他注視著這幅畫像的同時,回憶著畫像上的原型,愛瑪的線條在他的記憶中一點一點模糊起來,仿佛真人的容貌與畫像上的容貌相互摩擦,彼此抹掉了。最後,他讀起了她寫的信。信裏全是關於他們出行的說明,簡短、具體、迫切,仿佛是商函票據。他想重新看看那些長信,從前的那些。為了在盒底將它們找出來,羅多爾夫翻亂了所有其他的東西,他開始機械地在這堆紙片和物品中搜尋著,發現裏麵混雜著一些花束、一根襪帶、一個黑色的麵具、幾枚別針和幾縷頭發——頭發!棕色的,金色的,其中有幾根甚至還纏在了盒子的鉸鏈上,打開盒子的時候,頭發被拉斷了。

就這樣,他邊在這些紀念品中遊**,邊查看著這些信件的筆跡和風格,簡直五花八門,堪比它們的字體。信寫得或是溫柔或是愉快,或是詼諧或是傷感;其中有些是來索要愛情,有些是來索要金錢。有時因為一句話,他想起了一些麵孔、某些動作和嗓音;但是也有幾封他什麽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