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煙火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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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獨坐於冬天,便會想象詩人的冬天到底是何種景況。是綠蟻新酒,紅泥火爐,還是柴門犬吠,風雪歸人;是詩酒相伴,踏雪尋梅,還是孤舟蓑笠,獨釣江雪。我想,那時的海子,在寂靜的冬天裏,大概也會偶爾遙想千百年前的那些詩意情境。但他不能永遠醉在那裏,他有他現實中的散淡流年。何況,海子也不會像許多古時的詩人那樣,隻為詩意和情趣而生,他更在意的是生命和存在本身。所以,在那樣無聲的冬天裏,他隻有孤獨。

若沒有那些悲歡離合,冬天的海子縱然孤獨,卻也平靜。可是他清晰地記得,不久前的深秋,他和那個女子在黃昏時分蕭瑟的西風裏揮手告別。他們就在滿地的落葉旁,為那段美麗的相逢故事做了簡單的了斷,從此你有你的地角,我有我的天涯。

海子珍惜那段感情,他知道,是那個女子在他落寞的時候,給了他秋陽的溫暖。可他隻是個天真而任性的詩人,對於婚姻幾乎沒有概念。他隻想要性靈的自在,所以他寧願與她作別,也要還給自己海闊天空。這樣的選擇,讓這個冬天除了孤獨,更有深深的悲傷。海子永遠都記得,那個女子叫覃詩。隻是此後的人間,他和她,就算偶爾想起彼此,也不過是默然傷感而已。人間的愛情,總會莫名地落入俗套。聚散離合,無非如此。

我在想,冬天裏若是常有知己好友來到昌平,與海子圍爐煮酒,他也不至於那樣孤獨。可是這個冬天,很少有人來到海子身邊,他又像是一顆石子,落在冬天寂靜的湖底,無人問起。盡管他還有文字,有窗前的月光,可是心中那份寥落卻揮之不去。總是在夜很深的時候,他的窗口還亮著燈,他就在那鬼火般的燈光下,尋尋覓覓,冷冷清清。

這天,百無聊賴的海子走進一家飯館,對飯館老板說:“我給大家朗誦我的詩,你們能不能給我酒喝?”飯館老板卻說:“我可以給你酒喝,但你別在這兒朗誦。”詩,到底隻是少數人手中的月光。對於世間大多數人來說,詩隻如風煙,不可食用,不可居住,他們自然也不願聽這個潦倒的詩人自我陶醉地念念有詞。尋常的人們,不會如海子那般,在自己美麗的夢想裏醉意闌珊,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