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了和凌灵灵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换回了现代装，站在一个公交站台前。
今天下起了雨，站台前面的路上积了水，有车子稍不注意飞驰而过，溅了等车的人们一身，引来一片咒骂。
眼前的场景真实的可怕。
秦无终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穿着校服，可她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们了。
凌灵灵皱皱眉正欲上前，却被孟了一把拉住。孟了拿住星月盘看了看，指针在这个时候失了灵。
“别过去，这里是幻境中的幻境。”孟了说道：“我们现在看到的很有可能是由秦无终记忆织成的幻境，贸然破坏的话，秦无终的意识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
“幻境套幻境？”凌灵灵惊讶，“天人已经进化到这种级别了吗？”
“不。”孟了严肃地说道，“所谓的幻境是天人通过扭转磁场而制造出来的幻象，磁场本身只有一个，根本不可能对多次扭转。所以，不论天人的能力有多强，都不存在幻境套幻境的状况。”
“不是天人？那能是谁？”
“我也很好奇，消耗巨大的能力去设置幻境，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他设计的还是一个VR游戏。”
“VR游戏怎么了？”凌灵灵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置身的VR游戏很有可能是一个幻境，VR游戏讲究的将虚拟现实完美结合，让玩家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这种技术用科技的手段去实现已经很难了，用能力去仿造这样的技术就是难上加难，就好比是幻境套幻境，能力创造出来的VR游戏，就像是世界套世界。如果真的是天人所为，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做这些事情，他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只是闲着无聊吧。”凌灵灵轻哼一声，这样说道。
公车在这个时候缓缓地驶进站来。孟了他们看见秦无终收了伞，慢吞吞地上了车。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秦无终走了上去。
公交车上人很多，秦无终上车以后，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座位——一直以来不论车上人多人少都会空着，好像就等她去做的那个座位。
座位的后面一排，依旧是那个男生。男生今天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半张脸埋在车窗里，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别在耳朵里的红色Beats耳塞。他应该是没有带伞，所以才从头发到肩膀都湿了，可他还不在意，还对着公车上的冷气风口大咧咧地吹。
秦无终忽然想起昨天她登陆游戏的时候，沈星楼正在迎仙镇等她。他青衣翩翩，好似谪仙一般不热俗世纤尘。他牵着她的手令她去仙界碑前，指着悬浮于半空中的卷轴说道：“小无终，我们一起参加仙侣大赛吧。”
“为什么？”
秦无终一愣，沈星楼笑眯眯的，大大方方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赢了的话，我就能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和你见面的理由了啊。”
“我不要。”秦无终下意识地拒绝道。
沈星楼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只是尴尬地僵在了脸上。秦无终心下一片慌乱，还未等他说话就退出了游戏，第一次连任务也没做，连告别都没说。
沈星楼受伤的脸如在眼前，她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她无法与他见面的真正原因。
她是个聋子，也是个哑巴。会玩《仙侠奇缘》，也是因为玩家可以通过佩戴专门的设备，将自己的意识送入游戏中，在虚拟中感受现实。在这里，她可以听见世间万物的声音，她也可以畅所欲言地表达心中所想，她甚至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在这里，她就是一个正常人。
然而，到底甚至是假装而已。不论她在这里有多么正常都好，她永远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出现在沈星楼面前，大大方方地向他问一声好。
她不过是个活在自卑中的怪物罢了。
秦无终咬紧下唇，第一次没有朝那个座位走去。男孩不知怎么的忽然抬起头，竟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秦无终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目光，连忙慌张地低下头，心脏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知道的，那男孩就是沈星楼。
沈星楼长得好看，所以从来不涩于在游戏中修改自己的容貌，这得以让秦无终一眼便认出他来。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她可以每天和沈星楼坐同一辆公交车；而沈星楼一定不会知道，这个每天在这个站上车的自己，就是秦无终。
反正秦无终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余光里，沈星楼似乎给了她一个善意的笑容，她却连回应的勇气也没有。
“你好啊，小无终。”
属于沈星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不知何时，他走到了她的身边，这样朝她说道。
秦无终吓得往旁边一弹。
一直跟在秦无终旁边保护她的孟了与凌灵灵忽然感觉到双脚一空，发现周遭的一切景物又没有了。他们又朝另一个空间坠去。
这一次，孟了和凌灵灵站在一栋居民楼前。他们面前是正望着眼前的居民楼发呆的秦无终。
那小楼，正是孟了上次去探听虚实的地方！
秦无终很纠结。游戏中她所在的帮会举办了同城线下聚餐，活动地点就订在楼中某户人家开的私房菜内。沈星楼邀请了她许多次，她都拒绝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她想她就来看一眼，反正沈星楼也不知道她是谁。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脚向前迈去。
孟了和凌灵灵自然跟了上去。他们跟着秦无终一起上了电梯，却发现沈星楼后脚就跟了进来。秦无终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连忙垂着头缩到电梯的角落，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电梯门开了，秦无终赶紧跑了出去。她怕沈星楼追上来，于是找了那一层的一个杂物间躲了进去，还将门反锁上了。
孟了和凌灵灵只好跟着沈星楼，发现他在秦无终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朝反方向走去。
“沈星楼这是认出秦无终来了？”凌灵灵有些惊讶。
“看样子是的。”
话音刚落，沈星楼刚才进去的一间房子忽然着了火，那火势凶猛，很快就烧到了秦无终藏身的杂物间。
孟了和凌灵灵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沈星楼失踪之前的场景还原！
孟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能呼救的秦无终，却被一脸复杂的凌灵灵拉住。
“这是假的。”凌灵灵说道。
孟了一怔，是啊，这是假的，一切不过是过去的重复，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果然，沈星楼开始帮忙救人，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救出去以后，他又折了回来，飞奔到杂物间，这才发现杂物间的门锁坏了。他只好一边拍着杂物间的门，一边喊着秦无终的名字。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他。
沈星楼就像疯了一样开始踹门。可这个时候，火势和浓烟已经越来越大。
吸入了大量浓烟的沈星楼还是不肯放弃，终于，门让他踹开了。体力透支的他背起早就奄奄一息的秦无终，艰难地来到了窗边。
消防员乘着云梯升了上来，沈星楼只来得及将秦无终推了上去。
“轰——”楼里传来了爆炸声。
孟了死死地盯着接下去发生的一切。他深知这才是沈星楼生死不明的关键！
果然，在沈星楼奄奄一息躺倒的地方，有个人走到他的身边，用一个无形的光圈形成的磁场，让他笼罩在其中。
孟了还想再看下去，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画面渐渐淡去，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一无所有的黑洞之中。
秦无终颓然地跪倒在地，显然刚才那场回忆之旅，她亲身经历，看到了自己从不知晓的真相。
“……秦无终？”
秦无终抬起头，发现沈星楼正在她旁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显然方才的一切，他也经历了。
她心中苦涩，“你也都看到了吧？”
沈星楼的神色错综复杂地看着她，“我以为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不是梦。”秦无终苦笑，“是我害死你的。”
沈星楼摇摇头，还是道出了一直以来盘桓在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因为我害怕，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能看你一眼已经是奢侈了，我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你的面前。”
沈星楼气急了：“可我从来都没说过嫌弃你！”
“沈星楼，我的自卑不是你给我的，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
沈星楼的心猛地一疼，他皱眉问道，语气带着虚张声势的凶狠：“那为什么现在又敢来见我了？”
“我欠了你的命，我要还给你。”
“笨蛋！”沈星楼忽然生气地叫道：“谁要你还！”
“沈星楼，我不想再害死你第二次！”秦无终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喊一声，痛哭流涕。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忽然听到了沈星楼的声音。
“如果是你。”沈星楼在笑，“死了又有何妨？”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忽然传来了沉闷的笑声。
“愚蠢，真是愚蠢。”
那笑声让人浑身不舒服，孟了立刻意识到这笑声很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构筑幻境困住沈星楼？！”孟了义正言辞地问道。
“游戏人，你太天真了。”那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一下一下地在空间内回**。
“沈星楼也好，秦无终也罢，他们只是因为被需要，所以才会存在。而我们，才是能够主导一切的人。看啊，在我为你制造的幻境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孟了一怔。
“你还不明白吗？”黑暗中露出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看。
那双眼睛眨了眨，竟像只嘴巴一样开口说话：“如果你所置身的世界是真实的，你怎么可能发现这么多的破绽？”
凌灵灵忽然结成一个攻击能量球，朝那双眼睛甩去！
“混账东西，知不知道你姑奶奶有巨型物体恐惧症！”
“等……”孟了还来不及阻止，能力球已经撞上了幻境壁，将幻境生生撕出一个豁口。有大风从豁口中灌入，立刻将他们吹卷起来。
红眼睛消失了，那个阴险的笑声也消失了。
被吹到天空中的时候，孟了的心中还回**着男声对他说过的话。
他叫他，游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