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奴

第十三章 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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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自从王一芳进报社,两个好姐妹之间一直是误解不断。尤其是上次卡卡在办公室公开和王一芳闹僵之后,俩人之间的来往就变少了,再加上这阵子王一芳忙着深度稿的采写,很多工作事务直接听命于主任,和卡卡的交流就更少了。

不过评论稿卡卡还交给王一芳来做,只不过在沟通交流上,由线下转到线上了,卡卡先把评论的新闻资料发到王一芳的电子邮箱里,王一芳呢,当天晚10点前写好,再以邮件的形式发过去。像两个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算,陌生人之间还搭讪呢。王一芳依旧忙碌、工作、生活、采访、陪儿子,每日的睡眠少得可怜,对她而言,身外事再如何热闹,都是无暇顾及的。

卡卡交了新男友的消息在编辑部传了好久她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卡卡已经在姐妹中间炫耀她的订婚戒指了。等王一芳知道了卡卡连订婚戒指都戴上了的时候,大家已经在讨论卡卡的新跑车、限量版名包、以及那个舍得为卡卡挥洒重金的神秘富翁男人……总之,在这个小圈子里,王一芳的感知系统永远滞后、迟钝、慢半拍。要说卡卡完全不搭理王一芳也不是,比如上次,办公室在讨论生孩子的问题。这个话题谁挑起来的,王一芳不知道。那天她从外面采访回来,进去的时候,大家的讨论正热烈着呢。

“生孩子聪明不聪明不在于爹妈的智商,而是跟女的**有关系。”

“结合的时候,正赶上女的**,那这孩子是绝对的聪明。”

“光女的一人**不行吧,得俩一块高才行。”

“听起来有些道理,跟磁场共振似的。”

“光听起来有道理不行,谁实践证明过?”

“一块高,这个点比较难把握,下次回去试试。”

“卡卡姐,学着点啊,下次和秦大老板爱爱的时候,一块共振共振,然后玩了孩子生出来,抱过来让大伙鉴定鉴定真假。”

“生男孩好像也有讲究,据说最好让俩人憋个个把月,然后干柴烈火干一场。”

“一天做几次的不就惨了哈。”

“真的假的?”

“要不找个资深人士问问?”卡卡好像对这个非常感兴趣,随即给刚进来的王一芳招手:“哎,王一芳过来过来。”

在大街上俩人碰到过一次,王一芳、小四还有莫莫逛街买衣服,在一楼卖鞋专柜就遇上了卡卡。要不是卡卡主动叫她,王一芳本想躲过去的。很多时候王一芳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卡卡现在这么不待见自己?仅仅是某些工作上的误会么?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就这么不堪一击?有一次王一芳问王小四:“你说,卡卡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进报社前我们俩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怎么说呢,估计是她不喜欢知根知底的人做她同事。”

“什么意思?”

“这不明摆着的嘛,你和她好这么多年,她过去那些个事啊人啊,你都知道吧。如果是我,我也会很在意。你说说,谁希望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跑出来吓人啊?”

“可她知道我的呀,我怎么会乱说呢。”

“那她肯定有隐私落你手里。”

“那我也有隐私落她手里呢,互相的,要不怎么叫好朋友呢。”

“姐我告诉你,人最要防的就是朋友,因为只有朋友最有可能背叛你。”

王小四分析的却是比王一芳想的到位。就拿卡卡生过孩子这件事来说吧。除了王一芳,很少人知道。卡卡的保密工作做的也非常好,给老家买小孩子的吃穿用品王一芳陪着,包括去邮局寄包裹,都是签王一芳的名,留王一芳家的地址。那么为什么这么千方百计地保密呢?不就是怕人知道。卡卡现在的处境吧,还真是个忌讳,想想看,她一个30岁的女人,和小年轻相比,本来就没什么优势了,再让别人知道她还是个未婚妈妈,那在生活交际甚至个人名誉上不就打折扣了么?

中午和素素一块吃饭的时候,她还在跟王一芳说编辑部里一些人的关系背景呢,还特别提到了张浅浅和卡卡,说张浅浅是财报报社社长的儿媳妇,卡卡和主任之间有很深的历史渊源。要不是听素素说,王一芳还不知道。老埋头做事,而不抬头看天。说的就是她这种人。跟素素吃饭回来,王一芳就接到了卡卡的短信:“晚上一起吃个饭。”

王一芳回:“好啊,不过太早了不行,要去幼儿园接儿子,太晚了也不行,小家伙要睡觉。”

“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要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个鸟啊,下了班6点整景田路上的牛肉馆。”

说实话,卡卡能主动请她吃饭,王一芳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特别是卡卡那命令式的口气,靠,真是久违的霸气。过去俩人就是这么一个对话风格,横冲冲的。

卡卡叫王一芳吃饭,开始,王一芳觉得这吃饭的主打调子可能就是俩人化解矛盾,摒弃前嫌。吃饱了,也说过了,这事基本上就解决了。王一芳后来发现,这次饭局不是那么简单,或者说,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卡卡的很多话另有心意,比如她说等会秦生也过来,一起认识一下。后来秦生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不来了,按说这饭局也该散了吧,但卡卡还是不紧不慢地吃着,也聊着,聊什么呢?

卡卡说了一些语无伦次的话,大概意思王一芳听明白了,就是希望王一芳以后少提她的过去。王一芳赶紧承诺,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一芳也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道理,大概意思是:在这个城市,谁能做到简单呢,都做不到。聪明的人都会化繁为简,该放下的放下,能轻装上阵就轻装上阵。卡卡听得懂,但她不领情,临尾接了这么一句:但有些思想包袱,不是你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话说到这里,两个女人都有些失态,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俩人接着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在过去,她们的聚会会提及到孩子,不仅提到孩子,还会把孩子的话题当做聚会主打,拿三分之二的时间来讨论,来引申,来分享,来共鸣。卡卡和女儿相处时间少,所以她对莫莫的趣事傻事,抱以由衷的期待。

现在,卡卡即将开始新生活,每个人对未来的新生活都怀有诸多美好的期待,过去的经历顶多从此查封,贴上了白条,告诫自己和别人:不得入内!关于女儿,关于过去,也将从此由王一芳和卡卡的话题中绝迹,由此不再提,烂成泥、熬成灰,也不得提。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这次两人聚餐,成了卡卡的一次命局,一次歃血封嘴,一次转折,一次起承转合,一次既往不咎,一次漂白宣誓会……

有多少女人,为了美好未来,把自己的过去涂抹、覆盖、漂白、一笔勾销。她们是不得而为之,没办法的办法。既然美好容不得肮脏,未来容不得过去,她们还非得如此做不可。这些王一芳都明白都理解。这些年,作为亲密战友,王一芳能感受到未婚妈妈这个身份给她精神上带来的煎熬。

卡卡的第一个男友小焕,是她的大学同学,王一芳也认识,加上陈浩明,他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深圳。小涣对卡卡非常非常好,可能是太好了,好过了头,好到不能再好,就让卡卡对这份情感越来越满不在乎。实习的时候,一开始他们四个是租住在一起的,两房一厅。可卡卡住进去不久就吵着要搬走,结果就真的搬走了。中间小焕回去考研,等他再回来找卡卡的时候,卡卡已经有了新男友。小焕要和那男的理论,并且非要来场决斗不可,后来也不知卡卡跟小焕说了什么,他就走了,气都没撒就走了。

卡卡的新男友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王一芳去看她的时候,见到的永远是卡卡一个人,那状态神情也没有恋爱中的甜蜜。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初到深圳,个个工作压力大,身上又没钱,见面却很容易,一个电话就凑一起了。卡卡的实习单位是财报,她们毕业那一年社会就业形势已经很严峻了。所以很多到财报实习的人都想留下来,而实际上,能留下来的几率非常非常小。卡卡就读的大学算不上有名,她的学习成绩什么的也不是特别突出的那种,对她来说,能留下来几乎是一种奢望。在激烈的竞争中,卡卡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卡卡的新男友一直没出现过,反正搞得神神秘秘的。记得有一次,卡卡做完晚上的家教出门的时候,外面下雨了,就被堵在了王一芳住处附近。挨到快11点,雨还没停,卡卡在王一芳家里跟那男的打电话,要他过来接一下。可自始至终王一芳也没见那男的过来接。王一芳看得出来,卡卡在和这位新男友情感角色里,正好和小焕颠倒了。

后来卡卡就变了,有时候半夜打电话,说她在酒店里,跟一老男人,他们刚刚做了一次爱,她说她还没遇到过这么会做的男人,做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还说她终于把自己给突破了,好难得啊,说的时候,很开心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半夜又跟王一芳打电话,说她刚刚又突破了一件事,跟那个老男人的老婆打了一次电话,转发了两条短信。说完就是一阵坏笑,说,一芳你不知道那女的,估计那边闹翻天了现在。

卡卡源源不断地突破着,突破了那么多后,终于还是被新男友给甩了,病了一场,然后就是回老家静养,回来后她告诉王一芳自己生了个孩子。就在卡卡不断突破的同时,王一芳却原地踏步地走着,这些年人生轨迹再如何的不同,但她们之间的那份姐妹情,却一直没变。俩人互为知己。

王一芳经常会想,两个兴趣爱好差别万千的女人,怎么能一直这么好着呢?在很多方面,俩人确实不同,比方说卡卡喜欢热闹、追逐时尚,再小的用品都要跑到香港购置,经常光顾的场所酒吧西餐店,喝起酒来无所顾忌。

而王一芳呢,安静内向,喝最简单的白开水,最经常去的地方是厨房、超市和菜市场,她甚至连饭馆子都不喜欢下。生孩子前也偶尔光顾一下时尚之所,但也仅仅是偶尔,去了后也觉得不合气场。

爱情来的时候吧,卡卡高调张扬,但又情绪复杂。一边跟王一芳说想嫁人却没人要,一边却又笼络了一堆的男人为她鞍前马后。时刻做好了恋爱结婚的准备,却又老是担心自己不配。有时候,也会羡慕王一芳沉闷的素食人生,说有个家真好,有个愿意跟你一直**的男人真好。难怪王一芳老说她,外表再如何的前卫疯野,骨子里却严守传统,这一点和王一芳如出一辙,这也许就是她们能成为闺蜜好友的原因吧。

即便这样,卡卡还是很有顾虑。外人越不知道,她越在乎。王一芳刚生完孩子,卡卡去看她,王一芳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在的医生太神奇了,居然连你流过几次产,生没生过孩子,就能看出来。”就这句话,卡卡跑了好几家美容医院,折腾了大半年,给自己的肚子整容,这样那样的揉搓,非要把肚子上的妊娠斑给整掉,王一芳说:“你这白白嫩嫩的哪有妊娠斑啊,自己吓唬自己吧。”

一男的,对卡卡好,人体贴,有车有房有存款,又是外企中层,总之条件非常好。都带去见对方爹妈,谈婚论嫁了,后来一听男的老妈是退下来的妇产科医生,立马就跟人家吹了。

王一芳就说她:“早知这样,当初干吗把孩子生下来呢?”

在深圳这样的城市里,有多少女人,为了一个好未来,把自己的过去覆盖、漂白,甚至打包销毁,一笔勾销的。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呢?未婚妈妈的身份,就像长在她心头的那颗痣,老想着法子捂着藏着盖着。

有时候,作为局外人的王一芳会劝卡卡看开点,但也仅仅是局外人而已。世间太多游戏规则,可以任你耍赖,任你作弊,任你说了算。比如狐朋狗友可以失去联系,七大姑八大姨可以六亲不认,妻子可以成为前妻,女友可以转头成路人,唯独母亲这个身份,你做了后,就无法挣脱。

怀了胎儿生了孩子,你的子宫、你的腹腔、你的**、甚至你的血脉、你的**、你的腹部,多多少少都得留下痕迹,留下烙印,证明你曾经十月怀胎过,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细胞,在你腹部茁壮成长,长出了脑袋、胳膊、四肢、眼睛、头发,然后她在肚子里吐水、踢打、翻跟头,随着你的情绪波动而情绪波动。你哭她也哭,你笑她也笑。她成了你血脉传承的延续,成了你的再制造,她是你和另一个男人**的结果,这种**欢愉也罢、疼痛也罢、非法也罢、顺其自然也罢、两情相悦也罢、一时生理需求也罢,反正她扎根了、发了芽、在未长到足够大之前,她可以任你摆布,你可以去医院叉开腿,由着穿白大褂的拿着钳子和铁器拿掉她,刮掉她,像扔苹果皮一样扔进垃圾桶里。如若这些你都没做,那么恭喜你,你即将迎来这个小细胞瓜熟蒂落,呱呱落地时刻的到来。此时,你为人母的身份由此而成,赖都赖不掉,甩都甩不得。

卡卡能甩掉过去吗?能幸福么?这是卡卡未来事,王一芳不得而知,她唯有祝福。

到家的时候,莫莫已经睡了,王小四窝在沙发里看碟子。王一芳问小四:“女人之间有没有真正的友谊?”

小四说:“姐,这个问题我没法谈。一个办公室的女人和女人之间没有姐妹关系,只有同事和上下级关系。哎,对了姐,你说领导突然器重你,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好事啊。领导器重你不好啊?”

“可我心里老发毛。”

“你这是恐怖片看多了,老疑神疑鬼的,赶紧洗洗睡吧。”

小四确实被领导委以重任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任,就是一个新闻发布会包揽给王小四,让她一个人给做了。晚上在陈小南家,吃了新鲜的大闸蟹,她还在唠叨这事,说累死了累死了。陈小南说:“这话多泄气啊,本来想着吃好好好干一场的。”

王小四白了陈小南一眼:“叫我过来吃大闸蟹的时候,我就知道另有目的,大奸人呐!”

陈小南说:“妹妹,我告诉你,我读大学的女朋友考研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似的天天喊累死了累死了,后来被我给想了个法子调制调制,一点都不累了,临考试前一个月奋起直追,结果你猜怎么着,考了个学科第二名。想不想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法子?没错,就是陪她**,就是女上男下式的,特管用。”

王小四:“骗我的吧。”

陈小南:“骗你干嘛,现在人家清华读博士呢,你不信的话我这儿有她号码。”

王小四:“那我得试试,女上男下是吧……”说罢,王小四一溜烟进去冲澡去了,陈小南在啃第三只螃蟹的时候,她已经赤条条地跑出来了。

一看王小四那认真劲,陈小南憋不住,一阵狂笑:“你这娘们,还真相信了,骗你的!”王小四在陈小南那里,折腾到很晚了,还不愿回去。陈小南开始往外赶她:“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做也做了,回去吧。”

王小四:“晚上不走了行不行,就一晚上……。”晚上小四没走,两个年轻男女躺在**,关上灯,抱着说了会话。陈小南说他们公司要裁员了,他很害怕。小四说男人也害怕啊,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女人才害怕呢。陈小南说你知道网上都传疯了的帖子是谁发的么?小四说不知道。陈小南说是我。陈小南还说,他们不是要偷偷地裁么?我就先把风声非传出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裁了。陈小南说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他等着小四来诧异,可是小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王小四突然想起什么来,就问陈小南:“昨天夜里你说什么?那个谣言水湾科技裁员的帖子是谁写的?”

陈小南说:“我没说什么呀,我也不知道谁写的,怎么了?”

王小四:“估计这两天忙新闻发布会的事,给忙糊涂了。为一个帖子开发布会,哼,这下我们做公关的有事干了。”

陈小南没敢告诉王小四,这帖子是潘美凤要他写的。那天和潘美凤见面也是无意间聊到裁员的事上。公司裁员的事,最近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说尤其要给海外销售部动大手术。陈小南被这事给搞得坐立不安,他这个时候可真不能出事,房子车子都是刚买的,每个月光按揭就是一大笔。要是真被裁了,就等着个人破产吧。

潘美凤劝他:“不要被那些谣言破坏了好心情。”

陈小南说:“你是不知道,我要是这个时候失业的话,要多惨有多惨。”

潘美凤说:“你们公司要真裁员的话,我们也跟着倒霉。”

陈小南说:“裁的可是我们销售部,又不是公关服务,你们为什么惨?”

潘美凤说:“我们这次公关项目,就立足于你们公司海外销售业绩的宣传,这突然要裁销售部了,这不明摆着让我们自己打自己的脸么?这样一来,我们的公关服务必须得停下来,甚至终止合作。要真那样的话,我们这些时间的努力和辛苦可就白费了。你说我们惨不惨?”

陈小南说:“同命相连呐。”

潘美凤说:“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一局给扳回来。”

陈小南说:“怎么扳?”

潘美凤说:“很简单啊,只要在网络上匿名散发一个关于水湾科技销售部要裁员的帖子就行了。你想想看,这个帖子一旦发出去,在全国各大网站传播开,就会对公司形成一定的负面影响,这个时候,水湾科技肯定重视,至于裁员,无论真假,他们暂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了……不过这帖子得需要你来发,怎么样?”

陈小南说:“网络上的热帖多了去了,我要是发了然后它沉下来怎么办?”

潘美凤说:“弟弟,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也就一夜的时间,水湾科技要裁员的负面新闻就出现在了各大网站、电视报刊头版头条。这是陈小南始料未及的,这个时候,对这一新闻抱有期待的还有一个人:王一芳。

一大早,主任就把她叫去,说:“小王,恭喜你呀,这个新闻出的正当时啊,不过咱们不要急,先让这些媒体炒炒,等火势快要冷下来的时候,咱们就赶紧的把那个深度报道扔出去,哇,肯定产生核爆炸效应。”王一芳站一旁傻笑。

文永生说:“笑什么?是真的。哎呀呀,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哦对了,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王一芳说:“已经在结尾了。另外再把这个裁员的新闻看能不能融进去。”

文永生说:“好,这一个月忙的很有成绩啊,这样,今天给你放半天假休息休息脑子,下午就不用来报社啦呵。”

王一芳谢过主任,正要走。文永生又强调了一句说:“对了,要注意做好稿子的保密性,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给看。”

王一芳好久没这么闲过了,星期五的这个下午王一芳趁着无事可做,决定去医院看望一下张浅浅。张浅浅又住院了,本来已经过了危险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谁知道不小心绊了一下,又出血了。前几天,编辑部的同事结队来医院看张浅浅了,当时王一芳在出差,就没赶上,今天正好给补上。到了医院和张浅浅聊了会儿天,王一芳正要走,张浅浅说好姐姐陪我再聊会儿吧,卡卡马上就过来了,等会儿你们俩搭伴走。

不一会儿,卡卡真来了,三个女人在病房里聊了一会儿。其实王一芳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卡卡和张浅浅在聊。闲话之后,卡卡拉着王一芳的胳膊就去了妇产科。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场合,即便卡卡表现出尽可能的亲昵动作,王一芳还是觉得她们之间有了隔膜,有些亲昵的动作亲昵的话,她再也对卡卡做不出来了。

到了妇产科,王一芳让卡卡一边坐着,她去忙着排队,拿号,忙前忙后的,这些举手之劳的事她都愿意帮着卡卡做。她心里明白,自己能做的也仅限于这些了。检查结果出来了,确定是怀孕。王一芳说:“打电话报喜吧。”

卡卡说:“等他出差回来再说吧,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呢!”

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卡卡总觉得不踏实,具体哪儿不踏实,她说不上来,秦生对她可谓一百个好一千个好,好上加好,不能再好。越是这样,卡卡越觉得不踏实。前两天,老家打电话跟她商量女儿读书的事,孩子快到读小学的年龄了,家里人的意思是把孩子接到深圳读,大城市的教学质量肯定要比老家强,况且现在义务教育了,读书又不用花钱。卡卡未尝不愿接女儿过来,但她和秦生订婚,突然冒出个女儿,让她怎么解释?前几天,还跟王一芳说她要和过去作别,现在想想真是天真。

俩人从门诊部出来,到了停车场,王一芳才想起来手提电脑还在张浅浅那,又跑去取电脑。

到了医院门口,卡卡的车在外面等着。王一芳要回报社,卡卡说回什么报社,走,陪我去逛街。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降温,商场里人贼多,王一芳一步一挪,挑孩子的衣裤,卡卡看着她忙活:“秦生这个人我看中的还真不是他的钱,他这个人吧,很体贴很会关心人。上次我在电话里跟他开玩笑说我一人怕睡不着觉,你猜怎么着,这家伙正在江西陪客户呢,撂下电话就往回赶,怕飞机火车误事,自己开车……凌晨6点到的家,走了一夜啊……”

“你肯定特感动吧!”王一芳,“这件小棉裤多少钱?”

店老板回答:“60块。”

王一芳揉搓了一下棉裤料子,又把内里翻过来,仔细研究了一番。

卡卡说:“可不是。不过在心里觉着他挺傻,现在他出差,我都不敢乱说话了。”

王一芳说:“有这么好的老公,真让人羡慕。”

卡卡:“你也不错啊,陈浩明一直对你挺好的呀。”

王一芳想说“好才怪呢”,临时又改口了:“好着呢,一如既往地好。”

天下女人大都见不得别人的好、别人的优越,在这一点上,王一芳免不了俗。一直以来,她对卡卡被男人包围被男人疼有着些许的酸葡萄心理,在这么一个爱招男人疼的女人面前,去诉说自己的婚姻不幸,诉说自己男人的诸多不端行径,王一芳打死也不会做。

当然若在4年前,甚至3个月前,她还可以谈,还可以在这个闺蜜面前诉诉苦,女人之间的交往是谈出来的,浅谈、深谈、密谈……这种层层递进的谈话,成就了多少姐妹淘、女人花。想当年,她和卡卡的情意就是这么层层深入谈下去的。时过境迁,今天的她俩已然物是人非、境况各异,明摆了说一个掉进蜜罐子里,一个遭遇苦海深渊,即便她王一芳撕开了皮、露出血肉给人家卡卡看,顶多博得几滴同情的眼泪、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再难有共鸣可言。

现在她越来越不想谈了,日子过得越不如意,越捂得紧,不仅是卡卡,任何人都不给看,哪怕最亲的人。卡卡那边大晒幸福,王一芳不说只听,但听的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压根不想听、不乐意听,听了就会对比参照。别人家的好,比对着自家的不好,更显得好上加好;而自家的不好,比对着人家的好,也就更显得越来越不好,愈加糟糕。有了这种参照,就更觉着自己悲惨和不幸。这个时候,她宁愿掩耳盗铃,宁愿做个井底之蛙。不想,不看,不听。

儿童世界逛了一遍,卡卡还在大晒特晒,王一芳终于忍无可忍,说:“好了,好了,直着夸,拐着夸,夸来夸去反正就是你们家秦生是个大宝贝,和氏璧似的。天下女人疯抢,最后入了你的怀抱……啧啧,这俩月是不是一直沉浸在天下掉馅饼的感觉中不能自拔呀?”

卡卡美滋滋地应着:“是啊是啊。”

秦生有卡卡说的那么好么?就算是个和氏璧,那上面还有瑕疵呢。其实有没有,只有卡卡自己心里最清楚。秦生做的是企业收购生意,一个三流企业盘过来,包装一下,再转手卖出去,就能赚个大价钱。国内最好做的是国企收购,内地国企多,秦生的生意需要长期驻扎内地,考察,蹲点,经常性地一待就是三五月。

卡卡是当记者的,肯定知道这里面涉及诸多黑箱操作、违法交易。说好听点,中国经济发展30年,没有哪个企业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搞过黑箱操作,没有过违法乱纪。在过去容易打擦边球,现在经济制度制约管束越来越严格,坏事不好做,钱也不好挣,卡卡整天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很多国有企业,本来市值几个亿,收购盘点时,按现金一清算,转眼变成了负债。有的收购者甚至不花一分钱就把国企给盘过来了,而且政府还得反过来付给收购者钱。你能说这能叫公平交易么?只要和政府搞好关系,这事就能成,就能交易。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逛完了儿童世界,俩人又在茂业和天虹的儿童服饰店转了一圈,王一芳给儿子买了5套冬装,里里外外加起来十好几件。卡卡也买了一大堆,除了女儿的衣服外,还有一些BB装,3个月穿的、6个月穿的,有好几件24个月穿的看着漂亮也买下来了。王一芳笑话她瞎买,现在孩子才黄豆粒那么一大点,性别拿不准就买衣服,不是浪费钱么?卡卡一心认定是个男孩,所以全按男孩买的。

逛完街,俩人找了家西餐厅休息喝茶,进门坐下,卡卡就迫不及待把大包小包里的新衣服拿出来看:“一芳,你看这衣服多小啊,多小的小胳膊小腿才钻得进去?这件更小……你看你看,这个卡通图标做得多好玩啊!”

卡卡欣赏新买的BB衣,王一芳看菜单,谁也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文永生和潘美凤。

这边王一芳还未来得及拿手指给卡卡看,那边潘美凤已经婷婷袅袅地移步过来了:“哟,真是巧啊!”

王一芳和潘美凤不算熟,两三次面交而已,点头微笑算作招呼。卡卡很尴尬地干笑两声:“是啊,真巧!”

“巧得好巧得妙,巧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文过来过来。”潘美凤一回头向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道,“麻烦把那桌子上的茶点移到这边来,我们合一起,人多热闹!”

文永生手里端着个碟子尾随着服务生,把阵地转移到了卡卡、王一芳的餐桌上。王一芳一声“主任好”算是打了招呼。

文永生倒是堆着一脸笑问道:“你们俩去逛街了?”

王一芳回道:“是呀。”

“都买了些什么,大包小包的?”潘美凤用眼睛瞟卡卡手里的各式小衣服,“这么小的BB装啊,王一芳你家孩子好像不止这么大吧?!”

“哦,不是给她儿子买的——”卡卡答。

潘美凤赶紧往卡卡肚子上扫:“亲爱的,不会给你自己呀?”

“这有什么稀奇的,每个女人都要做妈妈嘛。”卡卡说。

服务生过来,把卡卡和王一芳的餐点端上。潘美凤说:“卡卡啊怀了BB,那得多吃,自从认识你就没见你胖过。看看还需要点什么?这里的果奶最好喝,早孕喝香蕉汁补充叶酸!”

潘美凤自做主张给卡卡要了一杯果奶和香蕉汁:“别像我,老怕吃胖。我们家老文都有意见了,说我太瘦。为了家庭的和谐,我也准备牺牲一下自己的身材,吃胖一点。”

潘美凤很妩媚地看了文永生一眼,卡卡那边接上:“家庭的和谐,和胖瘦没关系。如果胖瘦能解决家庭的和谐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男人女人出轨了。”

潘美凤干笑了两声:“说得对,胖瘦解决不了本质问题。”

卡卡说:“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潘美凤说:“有啊,打算好多年了。”

卡卡说:“女人不能太自私了,该需要贡献的时候还得贡献。”

潘美凤说:“那也不能一味付出吧,你说我现在生个孩子,突然老公把我甩了,不要我了,那我和孩子岂不是非常惨非常惨。”

卡卡说:“主任不是那样的人。”

潘美凤说:“历史的教训得时刻铭记,是吧老文。”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看似和风细雨,其实是绵力藏刀。尤其是潘美凤总想着占个上风,文永生不说话,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到餐厅外边抽烟去了,王一芳也离开座位去对面的幼儿园接儿子。等再带着儿子进去一看,俩女人还在那里斗嘴,文永生抽闷烟还没回来。斗了一会儿,莫莫先笑了:“阿姨你们说话真有意思,比我妈妈说话有意思多了。”

潘美凤说:“是么,那哪个阿姨说话更有意思一点呢?”

莫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们一起说话的时候有意思。”

潘美凤说:“阿姨非常喜欢你,你愿意做阿姨的儿子么?”莫莫摇摇头。

潘美凤说:“为什么?我会天天给你买果汁饮料的。”

莫莫说:“你也有肚子啊,你生一个你自己的儿子嘛。”

聊得差不多了,女人们分手告别,王一芳拉着儿子要回去,卡卡说送你们一程吧。到了停车场,卡卡抬手去开车门,恰逢旁边一辆过车的尾气扫过,竟哇的大吐起来,王一芳赶忙过来又是递纸巾又是帮忙拍后背,吐完了又喊着肚子疼。肚子疼成那样,车是开不成了,王一芳建议车暂停在这,打的士回去。卡卡和秦生的新家在东方花园别墅。这个地方,王一芳来过,好几年前陈浩明带她进来遛过弯,闹中取静,建筑与周边草木花鸟和谐共存,宛如一体。这几年随着深圳房价高企不下,这里的房子更是千金难求。

到了家卡卡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楼上楼下花园阳台带王一芳参观。王一芳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气派的房子,心情复杂,莫莫却情绪很好,跟着跑上跑下的,开心得不行。参观完了,去客厅坐着喝茶,卡卡摇了一下铃铛,噔噔地跑出来俩保姆忙前忙后,端茶削水果,王一芳尽看着她们忙活了,说:“卡卡我来也是多余,得,我回家算了。”

卡卡说:“这么晚了,就别走了,莫莫喜欢不喜欢阿姨家的大花园啊?阿姨家的花园里有好多萤火虫呢,可漂亮了。”莫莫当然愿意看漂亮的萤火虫了,王一芳也不再坚持。

晚上三个人又吃了一顿晚餐,吃过晚饭卡卡带莫莫到三楼的露天大阳台上玩,王一芳去有网线插口的房间,开了电脑写稿子。写了一会儿,莫莫在外边喊妈妈妈妈快过来!王一芳跑过去一看,一楼的花园里好多打着小灯笼的萤火虫在飞,蓝蓝的光,美极了。她一直以为萤火虫只有夏天才有,没想到这样的季节也会有。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卡卡在露天阳台上待了一会儿就回房间了,莫莫要妈妈陪他再玩一会儿。玩了好一会儿,王一芳中间还接到了主任的电话,还是稿子的事,要王一芳周日把全稿交上来。

终于把莫莫哄回到房间里来了,进去的时候,王一芳看到卡卡正双腿盘坐着,用她的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百度新闻。有那么一会儿,王一芳挺不舒服,文永生刚刚交代过,定稿之前不准任何人看的。也就是说在稿子未完成之前,不准任何人动自己的电脑。见王一芳进来,卡卡有些不好意思,下了网。夜里,王一芳、莫莫和卡卡一起睡在卡卡家的大卧室里,三个人挤一张床。热热闹闹的睡到天亮。

王一芳先起来的,她惦记着昨天的那个水湾科技的裁员新闻,打开电脑一看帖子已经白热化,各大网站都在转载热炒,做相关的深度专题。难怪主任昨天晚上过来催稿。能看得出来,这个帖子,极有可能是水湾科技内部员工自己发的,因为帖子内容的字里行间有投石问路的意思。既然是投石问路,那就是说水湾科技裁员已在公司内部盛传开来,只不过内部员工不好辨认真伪,发这么个帖子,一来是投石问路,逼出水湾科技说出实话,到底是真裁还是假裁;二来这种自曝家丑的方式,也正是这位水湾员工的聪明之处,时值金融危机之时,水湾科技前不久还拍着胸膛,自称海外业绩一路飘红呢。这个时候,闹裁员,那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嘴巴么?

王一芳庆幸这个负面新闻出得及时,出得恰到好处。不早不迟,出在她的这个大稿子刊发之前。等她的这篇深度调查发出来,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狂潮巨澜,一次核爆炸,其影响势必将波及全国,引发一连环的商业震**。所以,主任提醒得对,提醒得及时,这篇调查稿在见报前,要高度保密,尤其此时。

卡卡是被名扬天下公司打来的电话吵醒的,水湾科技的紧急新闻发布会宣布召开。卡卡赶紧洗漱,王一芳问卡卡干嘛去?

卡卡说:“水湾科技召开临时新闻发布会。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大周末的也不让人休息。

一芳,要不你替我去得了,我胃还有点不舒服。”卡卡能把水湾科技新闻发布会的机会让给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说不定这次新闻发布会上,还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呢。

新闻发布会在五洲宾馆召开,王一芳从深南路一路坐车过去,在香蜜湖下的车,赶到会场,差不多晚了十分钟。正要进去,被前台接待给拦住了,要王一芳出示邀请函。

“什么邀请函?”卡卡要她过来,压根没提这个。

“那请问您是哪家媒体的,您尊姓大名?”前台小姐又问。

“财报的,我叫王一芳。”王一芳递上自己的名片。

“不好意思,我们没邀请您来。所以您不能进去。”

“哦,我是代财报的卡卡来参加的,她有事来不了。”

前台小姐轮番看了王一芳的名片:“这次我们邀请的都是资深媒体人,您还是不能进去。”

“你们这会不是对外公开召开的么?”

“是啊。”

“既然对外公开,你们就不能这么个态度。即便我不是媒体记者,也可以进场旁听。”

“对不起,这是公司的规定。您要有意见,可向公司反映。”

王一芳那个急的呀,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还要资历考核,这叫什么规定!王一芳踮起脚尖,向里面不住张望,希望能看到一个面熟的,借机带自己进去。眼巴巴地望了那么一会儿,还真望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王小四。赶紧拨小四的电话,小四赶到,跟前台接待处打了招呼,就把王一芳给带进去了。

王一芳找了个靠前的位子坐下,甫一坐定,就开始争取举手发言的机会。这种会举手发言,一般都是事先定好的。王一芳也知道这个,但她想总不能就这么白来一趟吧。绕了一圈,也没轮到王一芳发言,眼见着提问时间结束,王一芳急了,噌的一下站起来,一边大声说:我有问题要问,一边伸着手冲工作人员要话筒。话筒是在工作人员手里,话筒给谁,让谁提问,不让谁提问,这不是人家小小的工作人员说了算了,得台上的领导来指定。所以,工作人员没给。王一芳更急了,噌噌地从座位席上跑出来,直接跑到台上,从主持席位上摘了一个话筒就说上了。

“请问水湾科技各位领导,有没有想着这帖子会是谁写的?如果是水湾科技内部员工,是不是说明裁员早在水湾科技员工内部传开了,这个帖子仅是一种投石问路?”

“请问水湾科技海外市场部现在有多少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占了贵公司总销售人数的80%……那么现在还有多少人依然坚守在海外市场的岗位上呢?据我所知,海外市场部的销售人员已全部被召回。如果真如之前媒体所说的那样,海外业绩一路飘红,应该外派更多的人去增援,而不是被召回,当然更不可能裁员了……”

王一芳咄咄逼人的架势,惹得会场唏嘘不止。作为媒体同行,谁不想把问题问得如此洒脱不羁,如此寻根究底,但媒体行业腐败成风,很多记者的话语权和新闻良心已被那所谓几百上千块钱的红包给收买了。

王一芳不认为自己的提问涉及敏感。参会之前,她跟文永生通了一次电话,就该问什么问题做了一番沟通。文永生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暴露目标,不要提太敏感的问题,以防被水湾科技盯上。王一芳提的问题基本上是就事论事,没怎么引申,任何新闻发布会现场,她都得提两三个问题,这是她一贯的工作作风,做记者干什么用的,真正体现记者话语权的也就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现在太多的企业新闻发布会开得像唱颂歌,有价值么?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生活中那么懦弱的自己,为什么到了工作上,却是另一番风格呢?

说起这次新闻发布会,临时开的,不在计划之内,因为打的是无准备之战,而且还是针对负面新闻开的,所以这种会筹办起来,相当有难度。肯定得有媒体站出来刁难,偏偏潘美凤没怎么花心思,筹办过程做了参与,后面的现场直接就交给王小四。会议进行到尾声了,眼看着就功德圆满万事大吉了,出席的记者都是事先打点好的,个个中规中矩的,也没出什么乱子,谁知道王一芳中间杀出来啊。要知道王一芳会这样,打死她也不会放她进来啊,王小四这个时候腿都开始哆嗦了。怎么办怎么办?

台上,水湾科技的高层有在干咳的,有左顾右盼的,都不敢回答啊,怎么回答。本来他们回答的问题都是公关事先把答案备好的。

台上台下一时陷入死寂,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旁边负责网络直播的急了,开始给王小四使眼色,意思是怎么办,是停呢还是继续播呢。王小四知道这个时候再也不能这么站着了,她赶紧拿起麦克风开始了救场工作:“感谢这位女记者的提问,就您提的这几个问题恐怕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况且这事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我们相信,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能够还原事件的真相,抓住这次谣言风波的幕后黑手。就此事的进展,我们水湾科技的对外媒介专员会与各界媒体同人保持联络,时刻向大家做最新的汇报……好了,酒店的自助午餐已经等待各位多时了,今天的媒体沟通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媒体朋友会后,去小会议室集合、领取就餐牌……对了,那位女记者请留步,您的问题我们将特派专人回答。”

发布会就这么结束了,有些仓促,虽出了小乱子,但还算有惊无险,王一芳也挺配合,没执意继续发问。台下的记者们往小会议室涌去,这个时候他们是积极的,因为去到那里就可以领红包,领完红包,再蹭顿饭,参加这种会,说到底不就为了这个么?给每个记者发了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子之后,王一芳也跟进来了,她是来找王小四的。王一芳在小会议室转了一圈,看见王小四在跟三两个媒体记者交谈正欢,正要上去打招呼,有电话打进来,是文永生的,王一芳举着手机就出去了。

离就餐时间还有一会儿时间,记者们窝在小会议室的沙发上喝茶闲聊。水湾科技一个叫万昊天的媒介经理眼瞅着王一芳出去,说话了:“这么老了,还出来混啊,哪个报哪个口的?”大家都摇头,没人认识。万昊天说:“刚才在会上,真想抽她丫的。”

旁边一个说话了:“做媒体呀,就怕认真两个字。做到这两个字的分上,离做死就不远咯。”

另有一位接话:“真佩服姐的胆量,风格迥异,跟姐比,咱们他妈的都不像干记者的,靠,惭愧得不行~~”

这位正惭愧着呢,万昊天过来就敲他脑袋,旁边的同行也开始骂上了,说你他妈的这叫什么话啊,到一边惭愧去啊,脑袋被门挤了啊你,靠,那样的还佩服~~~活化胎一个。

王一芳在外面和小四聊了一会儿,要走,小四不让,非要她在外面等着。小四进来陪记者,万昊天问她刚才那女的是谁,怎么进来的。小四说:“我还想问你呢,前台签到那儿不是你负责的么?”

王一芳不想在五洲宾馆吃什么自助餐,她想着尽快回去接儿子。小四说:“莫莫在卡卡那儿,还能饿着?做女人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

酒店的自助餐的确丰盛,尤其海产品品种齐全,王小四和王一芳穿梭其间,就这么说着笑着,谁也没注意到万昊天。万昊天端了满满一盘子餐点凑到姐妹俩的桌上,一开口吓她们一大跳:“哟,我说王小四今天怎么这么仗义啊,原来不是外人,别说她不是你姐啊,鼻子嘴巴长得一看就是同一个妈!”

小四说:“你怎么说话的呀,鼻子嘴巴长得像就是同一个妈啦,那我还觉得你和大猩猩长得很像呢?一边儿吃去,讨厌!”

万昊天说:“哟,大小姐,是不是你姐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你假公济私。”

万昊天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任由他说去,小四就是不搭理,埋头填肚子。她确实是饿了,为了这次发布会,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觉也没睡好。现在终于可以把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边了,趁着这次活动这么多美食,好好款待一下自己的嘴巴和自己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