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曆史

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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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周青

我剛出生時,特別愛哭,白天哭,晚上也哭。那尖細高揚的哭聲將四鄰吵得無法入睡,引來不少抱怨。我一哭,媽媽就會立即醒來,給我喂奶。每次我隻吃一點點,然後安靜下來。可過不了多久,又會哭起來,媽媽隻好又給我喂奶。就這樣,一個晚上要折騰無數次,真把媽媽害苦了。

外婆按老規矩,認為外孫女是在哭找幹媽。於是將我的一件小衣掛在門後,口中念念有詞:“從這小衣掛出之內的三天,第一個來到家裏的,就是小囡的幹媽。若是一條狗偶來撞上,那狗就是她的幹媽。這是天緣。”媽媽直向外婆抗議。抗議歸抗議,可她終究拗不過外婆的旨意。

小衣掛出已是第三天,幸好前兩天內沒有狗闖進來。我後來的幹媽,那時是媽媽的同事,平常來往並不多。我出生之前她正好去外地出差,回來後聽說我媽剛生了孩子,急忙趕來看望。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從此她就多了一個女兒。幹媽非常高興,因為她隻有兩個兒子,正好沒有女兒。

說也真奇,從那天起,我這個哭天喊地的夜貓子,居然安靜了許多,再不那麽聲嘶力竭地哭叫。一家人都高興極了,外婆更是認為冥冥中一定是幹媽在保佑我。

記得我七歲那年,爸爸媽媽調到一個正在創建的工廠工作。這個廠座落在離省城三十公裏之處。我通常在每年的寒暑假,去幹媽家裏住上幾天。每次去幹媽家隻有幹媽和二哥在家,很少見到幹爹和大哥。原來,“反右”一開始,幹爹就成了“右派”,在遠離省城的農場勞動。大哥高中畢業就當了知識青年,在另一個農場接受再教育。二哥正在讀高中。那時,幹媽一家處境非常艱難,每月的收入幾乎就靠她一人的工資。我不知道當時幹媽是否因為有個“右派”丈夫被揪鬥過,是否為了兩個孩子曾昧著良心表示要與丈夫劃清界限。那時我還太小,什麽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