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法院門口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平時大敞著的伸縮門終日緊閉,隻開放門衛室旁邊的小門。法庭入口處連夜加設了安檢通道,增派了幾倍人手,安保級別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個層次。門口熟悉的上訪戶們也一反常態,不再苦大仇深念念有詞,反而揚眉吐氣,往往在我們進出之時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我們,嘴角微揚眼神稍帶挑釁意味。我們隻好目不斜視低頭不語,生怕一言不合惹惱了哪位神仙。大家見麵時很有默契地不去討論永州的衝鋒槍和梧州的硫酸,盡量將事件的影響力降至最低。畢竟,這是一個效仿成風的時代,連殺幼都可以被推崇,那殺法官簡直是舍身成仁的壯舉了。
與全院內外的一片肅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網上火熱的歡騰和慶祝。在網民的道德審判所裏,“誅殺三狗官”的朱軍儼然成為了英雄,並即將成為烈士。我看到有很多人倡議給朱軍家屬捐款。我想笑一笑但沒有笑出來,想回複幾句什麽,打了幾行字,又刪掉。不想看滿眼的慶功讚美之詞,關了論壇,在微博上又看到一條轉播最多的留言:“叔叔終於找對地方了,這是兒童節送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這真的是孩子們的心聲嗎?
逝去的生命成了“狗官”,誰給的定論?持槍的偏執狂被如此推崇,誰立下的規則?孰是孰非,誰說了算?麵對鋪天蓋地針對我們的指責和詛咒,我要怎麽反駁?
我無力反駁,無法反駁。我隻知道,我的同仁死了,還要被人用汙言穢語唾罵,用各種罪名鞭屍。而他們生前隻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基層法庭的審判員和書記員而已,像其他千千萬萬的一線法官一樣,他們沒有官銜,工資少得可憐,福利沒有保障,灰色收入更是無從談起。他們辦著最多最瑣碎的案子,幹著最苦最乏味的工作,他們活著的時候沒機會當上什麽官但卻要被罵成狗官,他們死了以後還沒有開始腐爛就被公認為腐敗。他們用一輩子的機械勞作成就了少數領導們的光彩的政績,卻因為這些領導們的不光彩的做派背負了莫須有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