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欲门

第二章 男人的江湖

字体:16+-

1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可芯的“办公室恋情”还是给林浩知道了。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训问,负责酒吧的李可芯哪去了?我说,她妈妈生病需要做手术,请假半个月我批了。林浩把一个有关于酒吧的报表摔在我面前说:“你要照顾你女朋友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人顶替,你自己看看,酒吧给她弄得一团糟。营业额下降不说,还弄得顾客投诉连连。顾客是谁呀,我要是不想赚他钱,我就是他爷,我们要是想赚他钱,他就是我们爷,得像哄爷一样哄着他,大多来这儿消费不就是图个当爷的感觉吗?”

我说:“大哥,李可芯下午就可以来上班。”

林浩说:“在公司叫我林总或董事长。”

我说:“林总,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浩说:“没有以后了,你们要恋爱,可以偷偷地进行,别弄得整个公司都知道。说吧,你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是你走还是他走。

我说:“我听林总的安排。”

林浩说:“这几个月娱乐城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你功不可没。这样吧,炒了她,你的薪水我给你翻一番。”

我说:“这怎么好意思?”

“你连吃窝边草都好意思,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浩难得笑了,他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可芯回来时,我在上班,没有去接她。下班就直接赶往她的住处。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买了许多菜,我去她那儿的时候,她已经快做好了。我问她妈妈的一些情况,她说她妈妈手术做得很成功,这还得多谢谢我。

说是吃饭,其实又是喝酒,她的床铺底下有许多酒,她说酒是解愁的伙伴与寂寞的情人。喝着喝着,她就醉了,在酒醉中,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她所有烦心的事,她说她好孤独,她想要的东西全部都得不到,说着说着又大口的喝酒。我也陪她喝,喝着喝着,说着说着,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竟低泣起来,如带露梨花!

醒来的时候已是大中午,一丝阳光透过窗外的柳树折射在书桌上,她依偎在我的肩头仍睡得安详,风摇曳着柳枝,哗哗作响,我起身不小心把她给惊醒了,她披散着头发,对我会心一笑,略带羞涩,阳光给窗外的景色投下了一片昏黄的面纱,吹着凉爽的风,一切不开心的事好像都显得那么遥远!

可芯说,差一点睡过头,你再睡一会儿,说着她就去卫生间了。我仍然赖在**,不想起来,反正娱乐城也没什么事。我打电话给叶子,叶子一接电话就问你怎么还不来上班,有客户在等着你呢。我实话和她说我睡过头了。她在电话里嘿嘿地笑道,问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和可芯玩得太卖劲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在睡觉。我说哪能啊。她说,没事,林浩这两天出差了,公司没什么事,我帮你罩着,你们可以好好聚聚。我顿时轻松了不少,在**躺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可芯叫醒的。她已经做好饭了,叫我起来洗漱,然后开饭。

吃着她亲手做的饭,一种家的温馨在**漾,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你以后不能再去那种地方上班了。”我吃了一半若有所悟地说。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没钱啊。”可芯说着露出了一脸的无奈相。

“我能赚钱。”我说。

可芯说再上一段时间吧,把家里的账还了再说,我还欠你八万呢。

我说:“我的不就是你的吗?用不着还。”

饭就快吃好了,我说:“今天你不要上班,我再放你两天假,我先走了。”

临走时我仍然不忘叮嘱她:“真的,你不能再到那儿上班了。”

她对我莞尔一笑说:“好了,好了,我不去就是了,记住,你要早点回家啊!

“回家”,她把这当我们的家,我一个人住惯了,孤独惯了,家对我来说是奢侈的,家如沙漠甘泉般滋润了我那枯竭的心,忍不住驻足回首。

“我爱你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爱我吗?应该问你自己啊!”说着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以为我又喝多了。

“我想我是爱你的,爱你很久了,只是未曾感觉,因为习惯已经代替了一切。”

“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是个孤独的男人遇到寂寞的女人,就像干柴烈火吗?”她低垂着睫毛,掩饰不住的委屈。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淡淡地说,爱字太沉重,我不敢再信誓旦旦。说完,我匆匆赶往娱乐城。

2

娱乐城生意持续上涨,我的薪水也成倍地翻,这都是好事,可就在没有预兆的一天,欢子出现在娱乐城的门口。他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洛总最近混得不错啊,可否赏口饭吃呢?我说,我们找个地方说吧。然后开着车把欢子载在酒店里的包厢里,我们所谈的事非常隐秘,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

这件事还得从我进娱乐城的前几个月说起,那时候,我和阿辉辍学在外混了一圈回来,看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受尽鄙视白眼、狡诈欺骗,准备重新回家乡找致富的路。

很快我们就想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办法。这个办法是阿辉提出来的,也就是叫人对林浩下狠手,我们再去救他。因为我们听到江城里许多混混都说林浩非常义气,为人豪爽,恩仇必报,有一个曾经为他挡了一刀的小弟就混得非常好,整天开着名车招摇过市。

林浩是当时江城里的大哥级人物,他基本垄断了这个城市的娱乐业。刚刚开始其他小老大都对他有意见,不太买他的账,也拒绝和谈。后来有一次,附近几个城市的小老大聚会,林浩叫了一帮人把他们全砍了,本市的市医院住不进去,只好住到附近城市医院去,然后又把砍老大的小头头叫来,象征性地教训一顿,说这么没眼光,自己人都认不到。让那小头头逐渐给各小老大道歉,请大家吃饭。林浩也象征性地对各位道歉,叫大家买他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他的一个下马威,林浩是在变着法子告诉他们,这个城市,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我们要叫人砍林浩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叫谁来砍?什么时候砍都是个大问题。我们江城里的朋友是没人愿意去砍林浩的,只有叫别的城市的。别的城市我们所认识的混混也不少,真敢砍人的却没有几个,何况这次还是要砍个能在江城里呼风唤雨、大哥级别的人物。就算有人愿意砍,我们也出不起价钱,我和阿辉两人加起来的财产只有一万多元。

阿辉认识一个叫欢子的人倒是愿意,他是70后人,附近城市的,他因为恶性斗殴坐了三年牢。如今刚刚从牢出来不久又开始在道上混,靠在赌场里“放红”赚钱。所谓的“放红”也就是放高利贷。放红要放给后来能赢钱的还好,如果还是输钱的话,你有可能连本钱都要不回来,你要是再逼他,他干脆连家都不要了。所以,欢子借钱给人都有个限制,一般最多只能借给某一个人五万元,有家底的可以再适当多借些,这样,对方就算没钱,也不可能逃跑,想点办法还是可以凑着还的。可欢子这次却给一个叫江寒的人骗了。那人有房有车,和欢子有点熟,欢子在左右衡量后借给他十万,可那人在赌博输了钱后,连夜搬走了,连房子也卖了。

欢子说只要我们帮他要回这十万赌债,他们就帮我们这一次。我们和阿辉决定试试,欢子给我们提供了那人的基本情况。那人叫江寒,三十二岁,男,他有个小舅子就在江城里。那时候的江湖规矩是江湖事江湖了,要是抓他小舅子不仅会引来警察,而且还会被其他社会上混的人鄙视。但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也只能是他那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舅子。

我和阿辉仅用了十天就认识了他的小舅子,并和他打成一片。

要认识他无所事事的小舅子其实很简单,溜冰、看录像、打台球、泡酒吧,总有一样是他所喜欢的。明白江寒的小舅子喜欢打台球、泡酒吧后,我们就通过打台球认识他,再经常请他吃饭、泡吧。他自然觉得我们够哥们,不像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对我们也没有了防备。我们装着无意跟他提起,说我们本来也有不少钱的,因为贪赌,输了好多钱。他也就跟我说起他的那个姐夫,说本来一家人挺和睦的,有房有车,因为好赌,欠了好多钱,结果就搬走了,现在,老老实实地在外地打工,还不错,一个月夫妻两个人加起来有五千多。再后来我们总是装着无意地把话题引到他姐夫的身上,他也就陆陆续续给我们提起他姐夫的情况。他说他姐姐姐夫老让他去他们那里做事,说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老在家玩。我们也开导他说,我们都不小了,的确该找些事做了,坐吃山空或与那些小混混一样的偶尔赚点冒险钱都不是正道,我们要是有地方去都不想在这郁闷的小城里待着。我们和他是同一类人,有共同的困惑,很容易就说到他心里去。

一个月后,我和阿辉跟着他去厦门。在厦门,我们见到他的姐姐、姐夫还有他们只有五岁的女儿,那小女孩五官精致,水灵灵的大眼睛,叫我哥哥,叫阿辉小叔叔,可爱极了。他姐姐、姐夫让我们先住他们家里,想住多久就多久,别着急,他会慢慢地给我们找工作。他姐夫还说他小舅子以前交的都是不三不四的朋友,难得有真正的朋友。他给我们说外面社会复杂,人心险恶,千万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很容易学坏的。我感觉他对我们很好,都有点动摇了,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还要举报他们?阿辉让我别对人动同情心,他就吃过几次这样的亏。

在我们去厦门的第五天,我们联系欢子,给他说我们已经查到江寒的住处,欢子叫了六个人,包一辆面包车赶到厦门,第二天早上就能到。在欢子他们快要赶到江寒家里的时候,我和阿辉带着江寒的女儿出去吃早餐。这样,就算江寒跑了,他女儿也在我们手上——她的女儿是筹码。

欢子赶到江寒家的时候,把江寒堵在了房子里。不一会就打电话给我们,说钱已经拿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当我们回到江寒家,江寒见欢子和我们说话,他这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他恼羞成怒,对我们破口大骂。阿辉最恨别人骂他母亲,他把江寒女儿拉过来,掐住她的脖子说,你再骂老子一句,老子就掐死她,说着手真往那江寒女儿的脖子用了一下力,那女孩顿时疼得哭了起来,不相信地望了阿辉一眼,她一定不相信平常对她如此好的叔叔会突然想伤害她。阿辉放开她,小女孩就向离阿辉比较近的我跑来,这可怜的孩子,急得都分不清楚我和阿辉是一伙的了,我抱了下她、亲了她脸颊一下说,快去你妈妈那儿,那个叔叔疯了。

欢子那帮人在拿回钱后的半个月,也兑现了他们的诺言。

那时已经有农历的十一月了,天气非常的寒冷。深夜十二点,欢子打电话给我们说他们发现林浩了,林浩正在酒店和他的几个兄弟喝酒,那几个兄弟已经走了,现在就剩下林浩一个人,等下林浩将一个人走一段路去附近停车场开车,大概要走一分多钟,他们准备在他走路的时候动手。

过了半个小时,我接到欢子的电话,他说他已经按我们的要求把林浩砍了丢进水沟里,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那次,我们把林浩送到医院后回来,几天来仍然没接到有关林浩的消息,我时不时看手机,心灰意冷。我们想这次亏了,看来外界传他重情重义,感恩都是假的,我们为了策划完成这件事都已经投资了有八千元了。阿辉说再看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林浩仍然没有联系我们,我们就去找他要医药费,他那么多钱总不至于赖我们的救命钱吧?我对阿辉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事情的前前后后,让我们自投罗网啊。阿辉说,你根本就没有做大事的心理素质,你不是心慈手软容易感动,就是心不稳毛毛躁躁的。我说我不是在你面前才真实表现吗?在外我不是挺能装的吗?我是天生的演员,哈哈。

我想以林浩的性格,如果他知道我们是主谋,肯定会主动出击的。于是我们也就耐心地等了。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们的钱又快不够用了,我和阿辉常常坐在一起自嘲,这可能是我们一辈子做过的最离奇,最傻的事情了,只为了一个传言就付那么多心思制造一起“救命之恩”。

没想到,还没到一个月后我们就看到了转机。更没想到我后来会成为娱乐城的副总。

3

进了包厢。欢子说,兄弟啊,我也不是要挟你,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我说,欢哥说笑了吧,你会没饭吃,说吧,你要多少钱。欢子笑了说,洛总,现在口气就是大啊,直接叫我开价了。我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当初不都是说好了,我帮你后你也帮我就算扯平了吗?欢子说,我只想进娱乐城你给我弄个职位,一个月能赚个一万八千就可以。我说,问题是你会做什么。他说,这个我不管,你最先不什么也不会做吗?我有点愤怒地说,你凭什么让我帮你。他说,就凭我帮你砍了林浩,再把他丢在沟里。我说,笑话,你认为他会信吗?就算他信了,他又能放过你吗?

欢子狂妄地笑了起来说:“这个你还真不必要为我担心,我都有想过。原来,我还真不相信他会相信,现在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他会相信。我也知道,他知道了后不会放过我,当然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你可以和我一样跑路吗?”

“服务员,买单。”我大声叫道。服务员过来说:“先生是要结账吗?一共……”

欢子示意服务员打住说:“有一点误会,你先出去吧。”服务员看了看我,我没说话,她也就出去了。欢子拿过酒杯,给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洛总,先别动气,动气伤身,我们干了这一杯,等下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我一口气把酒喝了,看着他,我倒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他也一口气把酒喝了,然后从大衣口袋拿出个小型录音机,录音机里播放的正是我们刚才的对话。

我哈哈哈地笑了,对欢子说道:“兄弟不就想要一个工作吗?多小的事啊,用不着这么麻烦。”我给他杯子重新盛满了酒,给自己杯子也盛满了酒,然后又一口把酒喝到见底,杯底翻过来给他看了看。他向我笑了笑。也抓起酒杯微仰起头喝酒,几乎不相差一秒,我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向他的额头猛地砸去,他顿时晕倒在桌子底下,阿辉有告诉过我,打架想人晕倒可以砸他额头,想要人命直接砸对方脑门。我可不想要他命,我只想拿回他的录音机,这类人贪得无厌,这只是开始,要他信守诺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从他口袋里拿出录音带,然后叫来服务员说,我朋友晕倒了,你们能帮我把他送去医院吗?服务员叫了酒店的保安,七手八脚地抬到车上,我买了单。然后就开车走了。

回到别墅,阿辉也在,我给他说了今天的事,然后我和他商量,让他去医院看欢子,答应他一些条件。阿辉说,这事交给我办。

第三天,阿辉说这事他搞定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请欢子喝酒,向他赔礼道歉。

在酒店,欢子又坐在我的对面。这次是他自己找的位置,没有坐在包厢里,而是坐在大厅里。我先喝三杯说:“欢哥那天不好意思,今天小弟向你赔罪来了,还希望你不计前嫌,原谅小弟。”

阿辉说:“欢哥今天肯来喝酒就代表原谅你了。你就把欢哥安排到我那个部门吧,我们保安部就需要欢哥这样的人才,他只要往那一站谁也不敢捣乱。”我说:“这哪行,除了财务部,欢哥想去哪个部门就去哪个部门,因为财务部那可是林浩直接管的。”

我说:“欢哥喝酒啊,你不喝,小弟心里愧疚。我和阿辉待久了,都待出坏脾气了,他什么事就用暴力解决。其实很多事我们可以敞开来谈吧,大家本来就是兄弟,很多事也都是可以谈出来的是吧,用不着要挟的,一要挟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容易两败俱伤,让外人看笑话。”

欢子说:“算了,这额头被敲一下兄弟我还是受得了的。但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了,那是很容易出人命的。”阿辉说:“哪能再有下次啊,这是误会,谁要是敲我欢哥的头,我就敲他的头。”

那一件事过后,欢子带了十多个人混入娱乐城,我们原来有三十多个保安,全是阿辉的人,娱乐场的保安就是护场的。

欢子进来的第三个月,娱乐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娱乐城突然闯进了许多警察,他们说有人举报,娱乐城在交易毒品。要进行清查,所有的人都不能擅自离开。

那次倒查出十多个卖摇头丸的小混混,其他什么也没查到。阿辉与欢子也突然消失了,我打他们电话,都不通。

娱乐城遭整顿,林浩遭传讯,回来后大发雷霆,他这个老江湖,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说是阿辉和欢子以娱乐城为根据地,在贩卖毒品。那些保安全是他们的人。只要头走了,他们只要不承认,只发现少数的摇头丸,最多被拘留一两个月就能出来。

林浩几乎把娱乐城的保安全都给换了。而那一天我却在娱乐城遇到刘芒,林浩在场时,我们相互问好,还假惺惺地握了一下手,林浩一走,刘芒说:“久违了,洛总,你欠我的,我会一件一件要回来的。”

4

我给阿辉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通,我突然感觉压力很大。阿辉去哪儿了呢,警察难道抓住他什么证据了?

叶子从我身边路过,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见她一脸关切地看着我问我:“你怎么了?”

我突然有一种感动,那种关切的表情是那么真实。我说没怎么呢?她说,你吓我一跳,一个人坐在走廊地板上抽烟,其他员工看到影响可不好。我说我觉得办公室里空调闷,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叶子原来是站着,见我和她说话要抬起头,也蹲下来坐在了我的身边。我说,你也坐走廊地板上,不怕给其他员工看到影响不好啊。她说,你副总都不怕,我怕什么。我说副总和秘书一起坐在地板上,容易闹绯闻。她说:“闹点绯闻好,这样就没人追我,我最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我想起上次郝局长给我一张十万的支票叫我远离叶子的事,于是对叶子说,你挺值钱的。叶子说,怎么说?我说:“郝局长上次给我一张十万的支票叫我远离你,我没有拿。”她说,真的?我说,你等一下。我拿起电话按了免提,拨了郝局长的电话说:“郝局长,我考虑清楚了,决定要你的支票,远离叶子。”电话里传来了郝局长“嘿嘿”的笑声,笑完后郝局长说,洛兄弟:“你终于想通了,支票明天送到。”

叶子突然挺开心地说:“想不到我还真的挺值钱的,不过你真的准备把我卖了啊。”我说当然不卖,再多钱也不卖,你是无价之宝,我逗郝局长的。叶子突然就开心了说:“我就爱听好听的。”

第二天,我又在办公室里见到郝局长,他真的把十万元支票带来了。我说,郝局长,我不能骗您,这支票我不能要,叶子和我只是普通朋友,你用不着拿十万元在我身上浪费,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据说叶子和刘副市长好上了,他们一起吃饭好几次了,我们都没戏,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就凭郝局长您的风流倜傥,财大气粗,美女都排着队等着你去爱。

郝局长“嘿嘿嘿嘿”笑了四下说:“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正是刘副市长的意思。另外,传言有误,不是叶子和刘副市长好上了,而是刘副市长的小公子刘芒跟叶子好上了,刘副市长把她视为准媳妇。给你钱的意思其实也不是让你离开她,她在你的手下,你替刘副市长好好看着她。兄弟,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吧。”嘿嘿嘿嘿,他又是这样笑四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胸脯一抖一抖的。我说明白。郝局长把支票推过来说:“那这个……”我说:“这个我不能收,收了就成义务了,有约束了,兄弟我自由惯了,不想被约束,但我会替你看着她的,谁打她主意,我会及时反馈给你。”郝局长“嘿嘿嘿嘿”地笑了四下,拍了四下我的肩膀说:“那谢谢兄弟了。”

原来刘芒是刘副市长的儿子,记得当年出事时,公安局里一个熟人给我说,你麻烦了,你们打的是市办公室主任的儿子,这事弄不好得坐牢。想不到几年过后,当年的市办公室主任已经是现在的副市长了。

5

其实我和刘芒从我读中学起就认识了,那时,我们都是一伙不谙世事的孩子,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孩子物以类聚地在一起,我们自我标榜,自我陶醉,夜晚是属于我们的,欢乐是属于我们的,所有另类时尚是属于我们的,如果没有我们,这城市的灯火也会黯然失色。我们成群结队,呼啸过市,准备用拳头打破所有的不公平,不合理。

深夜,我们常常聚在桥边上喝着啤酒,看着城市高楼大厦上的霓虹投在江面上的倒影大吼大叫。也唱歌,唱的都是红色歌曲。一是红色歌曲有力量,二是这样显得与众不同。从桥上走过的落寞女人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我们有一哥们喝醉了,跟着个不认识的姑娘后面说要表白,给我们拉住了,他就在后面拼命地喊,姑娘,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吗?

我们也时常会感到不可言喻的孤独与愤怒,特别是狂欢后。那种愤怒仿佛是寄生于我们的身体里、血液里似的。有时看人不顺就一群人上去把对方揍一顿。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吵架,那男的染了头发,带着墨镜。我们里面一朋友看不惯就上去抽那男的。我们见他上也就一起上了。顺便把我们无名的愤怒也都发泄在他的身上。后来,那女的抱着那男的,用身体护着他。我们伙伴里有一个花痴跟疯子似的突然叫了起来:“别打了,别打了,看到了吗?这就是爱情,爱情多好啊,我要爱情啊!”

那一段时间,我和刘芒跟阿辉打了许多无名的架。有时候看同伴打架不管对方人多还是人少都往上冲,那时候的义气仿佛也是带着英雄情结的,有着不顾一切的冲动。那时,我们一伙大概有二十多个人。那时,像我们这样一伙几十个人的团伙有很多,他们不属于黑社会性质的,只是贪玩,彼此聚在一起,又有点江湖情结,一有小冲突就容易干上。我们每天都忙着和别伙的人谈“合作友好关系”,通常只要认识一个就可以结识一伙。这样,我们一认识就是几十个朋友,有男的有女的。没多久,我所认识的在自己的小城市“友好关系”的就有几百个人。而且,那时还有别的城市一伙一伙来我们城市玩的,而等我们去他们所在的城市玩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接待我们。礼尚往来嘛,算是外交了。

自然,每天都有节目,每天都有去处,永不疲倦。

后来,我认识了伊蓝,她改变了我,我决定好好读书,为了她,也为了我们。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最好的兄弟刘芒竟然背着我打我女朋友的主意——那一次刘芒约了萧瑞、伊蓝、林爱可(他们都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去河边聚会,他们买了十多瓶青岛啤酒、一些田埂豆、地瓜。还有从自己家弄来的一只鹅,生火烤熟吃。在那样宁静的夜晚,在欢快的篝火下,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吹牛,伊蓝无所顾及的谈吐,爽朗的笑声,还有在篝火下闪烁的脸庞,在刘芒的眼里形成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刘芒找各种理由不断地向伊蓝敬酒,并且说伊蓝喝一杯他就喝两杯。谁知,伊蓝和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后仍面不改色。萧瑞与林爱可在一旁大夸伊蓝爽快,酒量好。后来伊蓝回敬刘芒,又喝了两杯。

萧瑞起哄说:“刘芒你别喝了,人家伊蓝喝酒跟喝水似的,你看你没喝两杯,脸都红成猪肝色了,我还要和伊蓝喝呢。”

按刘芒的两杯对一杯的规矩,萧瑞说他也要和伊蓝喝上六杯。伊蓝喝了一杯后说:“我有点醉了,我知道自己的酒量。”

刘芒说:“今天开心喝多点,那么点酒不会有事的,你如果喝醉,就让林爱可送你回去。”

林爱可在一旁附和说:“是啊,就算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有林爱可做后盾,伊蓝又喝了两杯,不一会儿就说头晕想睡觉,便自顾自地躺在草地上睡着了。林爱可说:“不早了,我们先送伊蓝回家吧。”

刘芒说:“你们先回去吧,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我正好顺路。”

林爱可仍有些不放心地对刘芒说:“你一个人可以送她回家吗?”刘芒露了露肌肉说:“绝对没问题,我喝酒容易上脸却不容易醉。”萧瑞站起来一把拉过林爱可说:“别啰唆了,他行的,我也醉了,林爱可你先送我回家。”林爱可说:“你醉了劲怎么还这么大啊?”说着就跟萧瑞走了,走到一半林爱可突然觉得不对头,回头跑去找伊蓝。

当她走近前却发现刘芒把手伸进了伊蓝的衣服里……

6

最先,伊蓝与林爱可并没有告诉我这些。只是一次我在打桌球时,见有小混混在我背后议论纷纷,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看他们的眼神很不礼貌,抓了一个过来问他们在说什么,那人说没说什么。我掐他的脖子问他到底说不说。他好像鼓起勇气说:“你马子被人摸了,拿我们小孩子出什么气?!”

谁说我女朋友被人摸,我说着又往那小混混的脖子掐紧了些说:“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老子就掐死你。”他急促地说:“我也是听刘芒说的,上个星期你马子和他们喝酒,喝醉了,然后就被摸了,要不是有人找她,可能就要被上了。”

我放开了他说:“要是他没说,那你就死定了。”那小混混说:“我的确是听他说的,不相信你问他们。”

旁边有个孩子附和说:“是的,刘芒的确说了,那一天他叫我们帮他家打水泥坪,然后喝酒的时候说的,本来他还说给我们每个人五十元钱的也不给了,他还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摸的呢……”

我强忍着怒火听完了他们的叙述:那天,萧瑞他们走后,刘芒望着躺在一旁的伊蓝——月光如水般洒在她的脸上,恬美,精致。刘芒看了看伊蓝的脸又看了看伊蓝的身子,伊蓝的胸前此起彼伏,看得他心潮澎湃。刘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伊蓝的脸,伊蓝的皮肤光嫩柔滑,摸过伊蓝的脸后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似乎带着伊蓝皮肤的气息,他就这样不断重复着,偶尔看看天上的月亮,摸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样不过瘾,便俯下身去,用脸凑近伊蓝的脸,伊蓝的呼吸吹到他的脸上,痒痒的。他贪婪地去吻伊蓝的脸,还试图用舌头伸进伊蓝的嘴里,伊蓝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刘芒的身子渐渐地躁热起来,他强压着躁热把手静悄悄地放在伊蓝的胸前,顺着胸前应有的轮廓紧紧地贴着,他能感觉到伊蓝胸前细微的颤动与隔着衣服透过的余温,后来他又不拘于满足这些颤动与余温。他把伊蓝的衣服掀开,用手伸了进去……

伊蓝并没有完全醉,刚才只是睡了。见到刘芒的手,还有自己被掀起的衣服,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站起来就跑,见林爱可回头来看她就哭了。我问林爱可原来怎么不说,林爱可说萧瑞让她别说,这让我怀疑是刘芒联合萧瑞为伊蓝设的局,但没有证据,我也不再追究了,反正主要责任就在刘芒。

我对阿辉说,这事你就当不知道,什么也别管,我要去教训刘芒。阿辉说,我和你一起去,也许是误会。我说误会不了,伊蓝说是真的。阿辉说那我和你一起教训他,他比你强壮,你肯定打不过他。我说,我用砖头拍他脑门,再强壮也没用。阿辉说,这样会出人命的,我这个当大哥的帮你主持公道,我这叫大义灭亲,到时候我会表现给你看的。

于是我和阿辉两个人准备去教训刘芒,在路上遇到了曾经我们一起看过赌场的四个兄弟,他们问我去干嘛。我说,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吧。他们当中的一个说:“好啊,很久没打架,手都痒了。”

我们是在一录像厅里门口遇到刘芒的,我临时叫阿辉,你别动手,我自己解决。阿辉顺手拿起地上一块残砖就往刘芒的脸上打去。刘芒的嘴角顿时就流出了血,刘芒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阿辉,大概在五秒钟内他也做出了反击,他朝阿辉的肚子踢了一脚,阿辉没有还手。我那四个看赌场的朋友冲上去把刘芒打倒在地用脚踢,他们和刘芒可没交情,都是往死里打。刘芒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从最先的“你们要不就打死我,要是我没死,我以后就要你们的命”到“不要打了,求你们了”,不一会儿,他的鼻子脸上都出了血。那四个看赌场的朋友仍然不解恨,看远处有个扇稻谷的风车。于是,把他抬起来,丢在风车里,一人手握风车把手,一口气摇了十多下,如果不是阿辉的阻止非出人命不可。

打过人后,大家都跑了,我也跑了,阿辉却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是阿辉把刘芒送到了医院,刘芒双手骨折,左腿脱臼。

刘芒的家人报了案,他们都跑了,只有我作为主谋被抓了起来。刘芒的家人来我这儿了解这事情前前后后,让我只要我和我的朋友别把刘芒摸伊蓝这个事在公安局说出来,他们就可以放过我,当年正是刘芒他爸仕途关键的一年,他可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闹出这样的新闻,这不仅会给人笑话,还很有可能影响他的仕途,而伊蓝的家人也不希望伊蓝被刘芒猥亵的事传出去,小城里的人特别注重名声。经过双方家长谈妥,统一达成协议,这个案子被定位为群体斗殴,是刘芒先动的手,然后很多人打他一个人。结果是我赔了刘芒一万元,还被拘留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