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焦庆山的小屋正被风雨摇晃得啪啪作响，低矮破旧的小屋仿佛要跟旁边的一棵大柳树一块儿，被连根拔起，送到半空中，抖上三抖，再重重地摔下来。
焦庆山光棍一人，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那时他还在车行拉黄包车，凭力气吃饭，每天累死累活也就挣顿饭钱，但总比在乡下种田要强些。他的家乡在浙江三门县一个叫“莲花”小渔村，那里的村民半渔半农，有的人家也有几亩薄田，种田打鱼，勉强度日。
焦庆山是跟着一个远房的叔叔从三门县跑出来的。坐牛车离开县城的时候，红红的日头挂在城墙上，一跳一跳地往上升，焦庆山抱紧他怀中的小包袱，心中惴惴不安。
叔叔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孩子，你别紧张，大上海啥都有，只要有把子力气，不怕挣不上饭吃，攒不上几个洋钱。”
焦庆山点点头说：“嗯！叔，我懂！”
他来到上海，他叔介绍进入车行，从此就再无联系。好在小庆山年轻身体好，有把子力气，在车行干得不错，可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砰砰砰！”敲门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谁？！”他大声问。
“大哥快开门！我就要生了！”
“什么？什么生了？”
“生孩子！快开门！大哥我求求你啦！你是一个好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焦庆山很犹豫，他一个单身小伙子，怎么就惹上一个孕妇了呢？说不清道不明，要是外人问起来这孩子是谁的，他怎么解释呢？说偶然碰上的？说是这妇人自己找上门来求救的？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可是，敲门声依旧砰砰响个不停，还听到门外女人撑不住倒地的声音，焦庆山只好将房门打开，果然，一个女人跟头骨碌地跌进门来，伴随着她的进入，屋外的雨水和梧桐树叶一股脑涌进门来，一地鸡毛。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生孩子应该去医院啊！大嫂，你来我家干嘛！”
焦庆山急得人都结巴了，他平时嘴皮子很溜，说话很动听，这会儿却被这突然闯进来的女子给惊呆了。女子面色惨白，一滩烂泥一样半躺在地上，一只枯瘦的小手在空中抓啊抓，像要抓住一个命运的机会。
“我、我、我，”女子说，“我是要去医院的，可走半道上肚子就疼得不行了，想必这就是要生了吧？我正好路过你家门口，我是信佛的，大慈大悲的佛啊，一直指引我。这一切都是佛的指意，大哥，救救我！”
“可我也不会接生啊！你当我这儿是妇产医院吗？”
“我看你门口停着辆黄包车，哥，你送我去医院。”
原来是冲着黄包车而来的。焦庆山犹豫着把孕妇扶上车，可到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又说不会马上生，需要回家去待产。住院的话费用太高，两个人谁也付不起。在医院走廊里，他们一高一矮堵着门站着，医生护士路过，都以为是小俩口在商量事情。
“要不你还是住院吧，你一个大肚子的女子，住我屋里也不合适啊！”
“住院的话，需要一大笔钱呢！”
“孩子他爸是谁？让他来付住院费就好了。”
“这个……我不能说，我躲了他十个月，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事。”
“那怎么办呢？我又不是孩子的爸爸，这钱总不能让我出吧？”
“当然，那是当然！”
庆山只好把孕妇重新放回车里，一颠一颠拉她回家。那两天庆山也没出车，待在家里给她做饭吃，细心照料她。三天以后，大肚子女人就喊肚子疼，想必这回是真的要生了。焦庆山赶紧拉起黄包车带她往医院跑，在医院门口羊水就破了，医生护士冲锋搬推了平躺的急救车来，铁轮擦地的声音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