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春秋

第二十二回浪蕩子刻意做詩翁靦腆客含羞求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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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三少奶便喚陳媽去請新少爺新少奶過來。李君美隻得坐著,便問:“前天的兩位女伴新是否龍小姐的同學?”三少奶道:“正是。你問怎的?”君美道:…“不過問問罷了。”三少奶道:“你瞧這兩位之中是哪一位好?”君美道:“都好。不過沈綠筠似乎更活潑一些。”三少奶點點頭道:“不差。你中意嗎?你要是中意,我可以給你做媒。”李君美低著頭紅著臉卻是不語。三少奶道::“但不知她配過親沒有?因為她姐姐是從小就配親的,她姑爺是個憨大。”君美道:“怎麽是個憨大?”三少奶便把沈碧筠嫁與楊西齋兒子一段曆史講給他聽,便說:“我們有個親戚中的親戚也在那裏吃喜酒。他們回門的一天,沈大小姐堅不肯回去,哭得和淚人一樣。凡是親戚中沒有一個人見了不下淚咧!這都是老早就對了親的害處。她姊姊既然老早就對了親,隻怕妹子也不能免,所以須得問一問。”李君美聽了也為之嗟歎不止。他說倘然沈綠筠也和他阿姊一般嫁著一個憨大,豈不可惜?三少奶道:“你這話倒說得好笑:她阿姊明明是嫁著了一個憨大,你倒不給她可惜;她妹子嫁的未必也是憨大,你倒先給她憂慮了。何以薄於姊而厚於妹?”李君美也知道這話說得有些兒蹊蹺,漲紅了臉兒強詞奪理道:“不是呀。沈碧筠我沒有瞧見過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沈綠筠我卻已瞧見過了。”三少奶道:“瞧見了便怎麽樣呢?沒有瞧見的人就讓她去嫁憨大也好,瞧見過了的人就給他可惜了。你也不用代她可惜了,停刻兒我來給你探聽消息。”

正說著陳媽回來了,說新少爺新少奶就過來。三少奶道:“你去瞧見他們在那裏做什麽?”陳媽道:“他們新少爺和新少奶是要好得來。我們六少爺從前在家裏是哪裏留得他住?一朝晨起來差不多連臉也沒功夫擦就往外麵跑。直要到深更半夜才回來,有時而且簡直不回來。我們老太太常罵他,說他把自己家裏看做客棧一般,晚上回來睡覺,白天老早就跑了出來。到家裏來就宛同借客棧一個樣子。此刻卻整日在家陪伴新少奶了。”三少奶道:“人家新婚燕爾,自然不出門了。你剛才見他們在那裏做什麽?”陳媽道:“我去的時候,新少奶嫌熱正在那裏換衣服。六少爺把衣櫥裏的衣服搬了一大堆出來,一件一件的問那新少奶說‘駱駝絨的阿好?絲棉的阿好?襯絨的阿好?’我說‘六少爺,你做什麽呀?不是在這裏開衣莊嗎?’他笑著罵我說‘老太婆,不要你管,”後來新少奶揀好了一件衣服,六少爺把衣服提在手裏,專待新少奶穿上去,好象是一個當差的。說是每逢新少奶換衣服,天天如此,專門在房中伺候。我說‘我們奶奶請六少爺和新少奶到我們那邊去打牌,特地叫我來請的,’六少爺道‘打牌?是哪裏幾個人?四小姐也在你們那邊嗎?’我說‘不是四小姐,是李家舅少爺在我們那裏’。”三少奶道:“新少奶怎麽說?她肯來嗎?”陳媽道:“來。新少奶問六少爺:‘舅少爺是誰?’,六少爺說‘是我們三嫂嫂的弟弟,就是那天我們結婚他來做伴新的,’新少奶點點頭因說‘到老太太那邊去了趟就到這兒來,’我因說‘六少爺可以先來啊,’她說一同來。其實他還要何候奶奶咧。我走出來的時候,遇著新少奶的贈嫁楊媽,告訴他六少爺和新少奶如此要好。地說“你還沒有見咧,兩個人常常和扭股糖兒一般扭在一處。我倒沒有知道,我們這位新姑爺還有一個絕技,他還會和女人梳頭咧。前天早展我正有事,我們小姐隔夜就吩咐:我聽說我們老爺太太都有一些兒小傷風,買了一些東西,回去張望張望。太太叫我等一等,我說小姐要等我梳頭的。及至回來,卻見我們姑爺正和小姐梳類。我笑說‘怎麽姑爺做起梳頭娘姨來呢?正是四金剛掃地大材小用了。快點讓我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