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春秋

第二十八回约展游小姑轻践诺迟夜归阿嫂发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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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时白娘娘正要想走,他们坚不肯放。加着那个大新好奇心重;不知他们要商量些什么事,想来在这个单墙藏壁的旅馆里不怕他们怎样。停了一刻儿,广东店里的宵夜送来了。他们四人便吃饭,又沽了四两高梁。那大新本来是不喝酒的,白娘娘也不敢多饮。白娘娘这时要问他.们商量何事,他们见茶房出出进进,却只是努着嘴做手势,不敢回答。半夜饭吃完,茶房把东西收去,那时候已经有二点钟了。白娘娘又催着说:“我们要回去了。”丁怀仁却把那房门去一关,方始和她们两人开谈判道:“实不相瞒,我们两人除了正当行业之外,还有一种副业。要讲赚钱呢,这种副业却比正业赚得多,不过那种副业说出来不大名誉。”白娘娘道:“我们不懂什么正业副业,不是你们两人做顾绣生意和布生意吗?现在还有开林厂的事,这便是正业副业吗?”,崔明生道。“不是这么说。袜厂也要办,现在所讲的副业却不是这个。”这时凑向白娘娘耳边道:“我们来往上海内地,常常带一点儿土,虽然小做做,倒很可以赚钱。从前摸不到门路,现在内地里要的人很多,上海靠做这个生意发财的人很不少咧。做了这个生意,别的生意都不要做了。”白娘娘听得是贩土,她是个老内行了。她暗暗想:从前王庭桂就以此起家,他所有开销.一切不是全从那黑货里得来?如今又遇到两位做这生意的,可见这个行业在上海已经大流行大发达了。可惜我们女人家没有这个机会,要是也能做这项生意,

那不是比在袜厂里做工一天忙到夜要省力得多吗?白娘娘在这么想,那大新却不大明白这件事。便问:“你们做这个事一定本钱很大的了。我听说外面查得很凶咧,从前我们有个邻居,他说把一包土藏在马桶里,到了火车站自己拎了一个马桶死也不肯放。警察倒有些疑心了,问他马桶里什么东西,他说马桶里自然厨的屎啊,警察说岂有此理,怎么把一个屑了屎的马桶装上火车去,他说我现在有些腹泻,是沿路周上的屎。警察说不行。一定要教他自己揭开马桶盖,他想这一揭盖就完事了,说我这马桶不要带了,拿回家去罢。警察见他神色仓皇,也不许他拿回家去。把脚只一踢,那马桶滚翻,一包有二十几两的土都显露出来,不但充了公,连人也吃官司咧。”大新这时宛如开了话匣,滔滔的讲个不已,好似她肚里头有无数贩土的故事要尽情的倾吐出来。白娘娘屡次止之以目,教她不要说,她总是没有觉得,因为白娘娘知道那种做黑货生意的最怕人家说将货物搜去的话,他们说那些话儿是不吉祥的话,听了就要触霉头。所以做那贩土生意的人出门常讨利市,还要求神还愿,说倘然赚了钱便要塑佛、装金、献袍、上匾,好似他们的做土生意是和他们所求的神道菩萨是合做而分赃的一般。这些规矩都是白娘娘从王庭桂那里每日所讨教得来的,因此大新敞着口讲那贩土故事,白娘娘暗暗里指示教她不要说。大新倒没有觉得,丁崔两人倒已经觉得了。笑着说道:“不要紧。我们是没有忌讳的。人家本来太笨了,那火车上怎么可以带一个马桶,而且自己拎着,那就教人家起疑了。至于我们是决不会查出来的。倘然带什么十两二十两,我们两人便当得多,多了就要转转念头了。”白娘娘道:“此刻你们要商量的什么事?我们是女流之辈,只怕也不能帮你们的忙。”丁怀仁道:“就好在你们女流之辈。我们这一回货色很多,大概有二百几十两之多,却要一次运回去。因为这种东西寄在人家不大方便,也不是怕邀累人家,倘然搁在人家,秘密一些,别说几百两土,几千两土也没有什么要紧;就是寄在人家被人家干没了,连官司也打不出。况且现在内地正需要此物,所以我们想一起运到内地去。只是货色太多,我们两人只怕带不了这许多。倘然你们两位可以帮忙的话,陪了我们乘一趟火车,只要送到篦山,你们立刻可以回来。不过两三个钟头的事,除了盘费归我们之外,每人送你们酬劳三十元。你们不放心,洋钱可以先付:到上火车之先,我们把钱交给你们两位。”白娘娘听得心里热霍霍地,想:不过帮着他们上火车到嵬山,一次也不消三四个钟头的时候,就可以得酬劳费三十元。这是何等写意的事啊!这三十块钱的意外之财,我可以打一只金镯头,虽然不能怎样的重,究竟是一只金镯头啊!而且将来开袜厂的时候,还有当女教师的希望。他又说钱是先付的,又不怕他是个滑头。从前我跟着王庭桂的时光,就知道那班做黑货生意的人用钱是很爽快的。他们说是末等生意头等规矩,大概他们的钱倒一定靠得住的。这时白娘娘向大新看看。

大新也听得有三十块钱酬劳,她想:这个数目在袜厂里要做一个月也没有到三十块钱。有了这三十块钱我可以去买一只镶翡翠的戒指,这是我垂涎了好久了。储蓄了半年多,也没有储蓄到十几塊钱咧。横竖我看那位李家阿姐的样子,她年纪比我.大;见识自然比我多,她怎么样我也怎么樣。到崑山去白相一.趟也是好的。白娘娘见大新不说什么,想来也是贊成的。便道:“我们帮忙是未尝不可幫忙。不过那是一件危险的事啊!并且我和大新妹妹两人又是不大出门的,我·是自从宁波到了上海也没有乘过火车。只怕弄不来反而误了你们的事。”丁怀仁道:“你放心。我们做这个生意也已经不止一次了,便是火车站上我们也早有招呼。不过做事宁可稳当一点,这个东西又不能裝在网籃里、打在鋪盖里的,非得随身带不可,多幾个人分开来帶就不覺得了。其实危险是一些没有危险的,真有危險,橫竖我们一同去的,你只说是我们的东西,推在我们身上就没有水了。”白娘娘道:“什么时候动身呢?”丁怀仁道:“我们预备是明天的早车。因为早车当天可以迴来,而且车子裏来得清爽。到了昆山你们在昆山车站上候一候,一刻儿工夫仍日回到上海,那时还没有吃午饭咧。”

白娘娘道:“早车是兒点鐘?”丁怀仁说是七点钟。白娘娘道:“那不是太早了吗?”丁怀仁道:“现在已经兩点半钟了,不过叁四个钟头。我们恰巧四个人,打四圈麻雀玩玩,四圈麻雀打完,天也明了,我们就可以去乘火车了。”白娘娘向大新看看,想:我還不要紧,便是难得一夜不回去,也没有什么。尽前和王庭桂在一处的当儿,也常常不回去的,至多回去相罵一場,也没有什么火不了事。倒是大新,她是个大姐姐,怎么可以一夜不迴去呢?但是大新也不说一定要回去的话,便道:“一夜天不回去是不好的,家里有人等着门咧。明天遲一班火車,乘九点多钟的车去罷。”崔明生道:“不行。这一趟是特别快车,在昆山不停的。除了七点钟早车,除非是十二点钟的车子了。”白娘娘道:“就是十二点钟罢。””崔明生道:“这越车子人最多,又只怕你们回到上海要来不及。你们一定要回去也没有法子;那末说定了;明天十二点车走,不可误事。请你们明天早些来。那笔酬劳准明天动身前付给,也决不存误。”丁怀仁道:“其实你们可以不回去的也就不必回去,省出多少事来。在外面规规矩矩的住一夜,上海地方有什么要紧?况且又不是一个大。”白娘娘道:“不好的。我是不要紧,我们这位大新妹妹,她家里还有哥哥嫂嫂,一夜天不回去,岂不要受责备?我们还是回去的好。到明天早晨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来了。九点钟的火车去也好,不然就十二点钟车去。”

我今且说大新的父母却已早过。他却有个哥哥,名宇唤做炳生,却在某戏院当案目的。这炳生起初对待他妹子却很好,自从讨了这位嫂嫂以后却大不如从前了。那位嫂嫂对于姑娘就是横不得贤不得,好象就多厌她一人,意思里要撺炳生早些给了人家,不论好歹嫁了人家就完事了,省得在家里吃闲饭。那炳生不肯,说是爹娘就生了我们兒妹二人,爷娘死了,当然我做阿哥的照顾她,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马马虎虎给了一家人家,将来弄得哭奥啼啼的到我门上来,不但对不起爷娘,连亲眷朋友也要派我的不是。因为这种事,炳生夫妇两人也时常淘气。炳生老婆的意思,既然在家里吃了闲饭,就应该在家里做事;抱抱小孩子、洗洗尿布,臂如用了一个丫头。大新哪里肯做。自从去年进了这织袜工厂以后,大新便觉得活动得多了。第一是经济上的便利。从前要一个零用钱要向阿哥手里去讨,至多给了几只角子,还要瞒着阿嫂。有一次大新鞋子破了,要买些鞋面缎做鞋子。炳生身边没有角子,就给了她一块钱。被炳生的老婆知道了,足足吵了三日三夜。说你倒有钱给妹子买鞋子穿,你倒没有见自己的小孩子都是鞋头破袜头穿,你也没有丢一块钱出来教他们买一双鞋子啊!就是我也脚指头穿了,你也只当没有看见。现在阔气得来,一出手就是一块钱,我看用惯了,将来怎么样好啊!这一吵吵得大新只躲在房间里哭泣。如今自己有了工钱,不必向阿哥手里讨钱,是第一个便当。她因为阿嫂常常说她吃闲饭,他便贴还阿哥三块钱一月饭钱。炳生是不要。说妹子在家里,当然吃我的饭。还用贴饭钱吗?炳生的老婆暗里却骂炳生道:“怎么不要?她既赚了钱,大家贴贴家用也是应该的。三块钱真是便宜她咧!大新知道这每月三块钱阿哥不肯拿的,便交付阿嫂。阿嫂嘴里说是自家人何必这样客气,却把这三块钱向自己衣袋里塞。如今大新自己赚了钱咧,阿嫂和她另外一种看待,却是心里终觉得忌嫌她。大新在织袜厂里渐渐的做到上手了,钱也赚得多,身上衣服从布的做到洋货的,连金戒指也有了。她除了贴她阿嫂三块钱之外,其余都是自己用。她也不肯存留现钱,一则她嫂嫂倘然知道她有几个现钱,便要想法子来问她借:不是说你哥哥开销不出,便是说现在日用昂贵。借给了她,也始终没有还的日子。二则年轻的女子都是喜欢装饰的,她赚几个饿都花在装饰品上。所以虽不能说到穿绸着绢,什么哔叽啊、华丝葛啊那种衣服已经有了几件。他嫂嫂借不到钱,又说她的坏话。说她赚了钱不肯储蓄几文,却只是浪用;衣服有了一件还做一件;有了棉袄也就好了,又有现在新兴的什么骆驼绒打扮了,便到游戏场里去出风头,引得人家那些浮浪子弟钉梢的钉到家里来。将来总要闹出一点儿事来才安心咧。连日在她哥哥炳生耳朵边聒吵。炳生说,从前说她不赚钱,专门在家里吃闲饭。如今她自己在外面做工,赚了几个钱,年轻的小娘们自然喜欢做几件衣裳穿穿。由她自己赚下的钱在那里做,我们也不能干涉她。不然她要是没有衣服穿,做阿哥的也要使她干干净净,难道连布衣裳也不做几件给她穿吗?现在她自己做了,也省了我阿哥的,你还要怎么样呢?偶然做几件绸的,将来出嫁起来也就可以少做两件了。这几句话在炳生还算是有道理,他那老婆听得了,却大发脾气。她说,我知道了你们兄妹原是好的,只多厌我一个人罢了。又说我是好意劝劝你们,打扮得妖妖烧娆,今天也大世界,明天也新世界,终有一天被人家勾引了去,被拆白党拆了去。偷了汉子,看你这只乌龟把个头缩到哪里去?炳生夫妇两人每一个月总要吵几场,每一场吵闹大半都为善大新而起。就不是为着大新而起,也就要奉涉到她。大新有时知道,有时不知道,她也不去管他们,自己游玩自己的。因此那乡邻人家也觉得大新是个出风头时髦人,大新的名声也渐渐传出来了。周围的浮浪少年也有许多垂涎于她的,出出进进也就有人向她调笑了。炳生虽知道自己老婆和她作对,故意的说她许多坏话,但是看那个情形也觉得不对。炳生是在戏馆里当案目的人,一双眼睛怎样的厉害,凡来看戏的人他都知道是哪一等人。尤其于女性中见惯得多,哪一等是堂子里姑娘,哪一等是公馆里姨太太,哪一等是近来流行的所谓滴白,他一看了就明白。如今见大新这个行径,也觉得不对,不免说了她凭句。大新很不高兴,心想:总是嫂嫂在阿哥面前告的状,我现在没人可以管得我了。但是当时果然也稍为敛迹一点。过了几天旧病复发了,要是三天没有到游戏场去,便如忽忽若有所失。他的阿哥说了几回,说不好,也只得由婚了。自己也要到戏馆里做生意,哪有工夫去监督她。大新因为她阿哥不说她了,又结交着白娘娘这一位好朋友,一搭一档也是喜欢游玩的,从此便天天大世界。

这一天就是崔明生丁怀仁商量带土的一夜,直到将近三点忡回家。往常大新回去终在她哥哥炳生之前,及至炳生戏场散后回去,终在一二点钟。今天回去后一问,说是大新还没有回家。一瞧自己的表上已经一点四十五分了。他的老婆陪蓿小孩子先睡,听得炳生查问大新,便在**冷奖道:“你的好妹子到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今天回来不回乘咧。”炳生道:“哪里会不国来?现在大世界散得迟,她们终要玩到大家都散了方才背回来。”他老婆道:“照这个样好;你等着罢,终有住客栈不回家的日子咧。她自己可以弄饿、你做阿哥的乐得省省,还可以向妹子借些用用咧。”炳坐的老婆那种尖利的话儿炳生也不去理她。谁知隔壁入家的自鸣钟嚏噗敲了两下,大新还不回来。炳生寻思:这可奇了。便是游玩大世界,此刻也散场了。戏馆是不必说,散得更早。到底到哪里去了的呢?深夜不归,这个却惯不得:她是一个大姐姐咧,怎么可以一二点钟还不归家?这非管戒警戒她不可。他愈她若是不归,我就不睡,非等她回来不可。那老婆在**唤道:“来睡罢。她今天一夜不归,你也等她一夜吗?”炳生道:“你别管。一夜不归,我就等她一夜。”炳生的老婆冷笑道:“做什么不睡呢?夜深了很冷的,只怕人家倒暖暖和和的早已睡了,你却熬了冷不睡。”直等到两点半钟,大新还不回来。这时炳生心里真有些恼怒了。他想:不要真个在外而轧了妍头罢?上海地方的人太坏,诱感人家女子的本领很大,她是一个大姐姐,怎么深更半夜在外面只是不归?这便是她每天出外做工;:无从禁止她,以至如此。倘然今夜真个不回来,明天非大闹一场不可,正在寻思,忽听得叩门的声音。炳生问是谁,答应的一个女声音,好象在门外还和人家讲话。炳生却听得出是他妹子声音,也不知是和谁说话。:开出门来一看,却见他妹子背后另有一个女人,年在二十余岁。大新见她哥哥开了门,便向那女人道:“阿姐,这是我的哥哥。”白娘娘向炳生点了点头,大新便向炳生道:“哥哥,这是李家阿姐。我在她家碰和,因为夜深了,阿姐一定送我回来。”又回头向白娘娘说道;“阿姐,谢谢你啊!你到里面来坐坐罢。”白娘娘道:“不坐了。我也要回去咧。”原来大新因为回家得太迟,又知道这位嫂嫂专门捌壁脚,所以一路上和白娘娘商量好了,横竖便路,就叫她送一送,觉得靠得住一点。白娘娘送到了火新,便即回去不提。炳生照了灯,大新把门关好。偷眼望着她哥哥,只见而皮铁青,一副不好看的颜色。大新本想向自己房里一钻,明天还要早起去赚那三十块钱咧。却被炳生叫住道:“大新,你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你自己是个大姐姐,怎么一点儿不知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是我阿哥要排擅你,你自己想想,可以这样吗?从前常常到大世界去,我已经说过好几回了,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你却是不听。偶然去去这原也不打紧,也没有天天到那里去的!人家还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咧。到现在索性好了,深更半夜不回来,教人家等你的门。你嫂嫂是有小孩子的,不能不早睡。同居住的也不便开你的门。你到底在外面闹些什么把戏?却又教人来送你到家。你要留留我做阿哥的面子才是。”大新本来一声儿不言语。自己知道今天回来得太迟了,让哥在家里等门,原是不应该的,他要数说就让他数说几句罢。及至他说出要留留做阿哥的面子,大新觉得这话太重了。因想我今天偶然回来得太迟了一点,到底也没有什么不端的事,也没有在外面吊膀子轧妍头,怎么说要留他做阿哥的面子呢?这时她忍不住了。便道:“哥哥,我在外面并没有削了你什么面子,就是今天回来得迟一点,到底也并没在外面住过夜,你用不着说这些话啊。”这时炳生的老婆还没有睡着,在**冷笑道:“在外面住了夜那倒好了,你也不必等这好久的门了。”炳生本来也不过说说,怎经得起他那老婆一煽,宛如小扇子一般,便火上添油起来。便道:“以后你要这个时候回来,我们便不开你的门。你要玩到这个时候回来,还怕没有住处,你就索性住在外边罢。”大新被炳生抢白了几句,也不好分辩什么,哭到自己房里去睡了。炳生嘴里咕哝着也自去睡。

一宿无话。到了明天八点钟,大新便自起身。可怜她也不过天亮的时候合了一合眼睛。家中人都没有起身,却也并不在意,因为她每天到厂里去做工,在这个时候也要起身了。梳洗已毕,便自出门。她想:今天是不到厂里去的了。但是一个人到清明旅馆去却有些不妥当,万一那丁崔二人都未起床,我一个单身女子却不方便。不如且去看看李家阿姐。那时大新便到白娘娘家里来。白娘娘在在楼上,她犹惑白娘娘的李先生还没有出门,只站在扶梯上唤李家阿姐。白娘娘却还在家里,听得大新的声音,便迎接到扶梯头上,说、“房里来。”大新道:“你们姐夫在家吗?”白娘娘道:“他早出门了。我本来想来看你。你家哥哥昨天没有说什么吗?”大新叹了一口气,说:“不用说了。哥哥倒没有什么的,都是我们那位阿嫂和我作对,在阿再面前挑拨。自从讨了这一位阿艘进来,我们阿哥好象是变了一个人了。”白娘娘道;“这也不用气她。哥嫂是不比自己爹娘,你将来嫁了一个人,好便同他们来往,不好便疏远些。这有什么关系?”大新道:“我们今天是不到厂里去了。还是就到清明旅馆去呢,还是怎样?”白娘娘道:“他们昨夜不是说九点钟特别快车嵬山不停的吗?这是要乘十二点钟的车了。我想既然要乘十二点钟车,我们又何必老早去呢?况且这时候已经八点三刻钟了,只怕也来不及了。我们索性到十一点钟去。我请你吃点心去,你想是昨天晚上受了阿哥阿嫂的气了,今天眼泡还肿着,我给你平平气。”大新道:“不要他们等不及我们便先自走了。我们这三十块钱的酬劳不是平空失去了吗?”白娘姚笑道:“你真是个憨大,他现在少不得我们咧,怎么肯不等我们先自去了呢?况且昨夜不是说过九点钟的特别快车篦山不停吗?我们去不停,他们去难道火车特别的为了他们停了吗?除非是他们七点钟的早快车去了。他们既然避去我们,又何必来约我们呢?你尽管放心。”

正是:黄蜂粉蝶忙何事,都在蛛丝一网中。

未知两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