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齋譯書處的不能維持下去,就是它的經濟基礎不曾打好。當時一班有誌之士,提倡新文化事業,都是為了開風氣,並不是為了謀利潤,因此便不在經濟上打好基礎,這大都是不能持久的。蒯禮卿先生辦這個金粟齋譯書處,最初的動機,便是嚴又陵向他借了錢以譯稿為抵償,後來又有了葉浩吾的幾種日文譯本,如果不印出來,不是把它們凍結起來,成為死物嗎?所以他籌出一筆款子來舉辦,最低限度也要使嚴又陵、葉浩吾的幾部譯稿,可以早日出版。
這個譯書處,隻有他個人的資本,並非股份性質。而且沒有規定應用多少錢,沒有固定資本。用完了錢向他說話,又像是一種無限性質的,這個基礎就不穩定了。真是當時說的隻能耕耘,不問收獲。蒯先生是世家子,雖然做了官,以名士派而帶點公子脾氣,他不知現代的出版事業,已成了商業化了。還像從前的名公巨子,出一部詩文集,贈送給人的這種玩意兒嗎?
但是我們當時對於這個譯書處,也寄以無限的希望的,鑒於嚴又陵的《天演論》足以哄動中國的文學界,以後關於嚴譯的書,一定可以風行海內,不脛而走。便是葉譯的幾部書,也是當務之急,雖然由日本文中譯出,而日文的譯本,不是現在正風起雲湧嗎?並且我的在日本留學的朋友,聽得我在譯書處,他們也來承攬生意,願意給金粟齋譯幾部書,隻要開哪一種類。如果出版的書,源源不絕,收回成本,繼續出書,不是便可以成為一個永久的機構嗎?
原來他們那些當外官的人,經濟是流通的,尤其像那班候補道。有了差使,可以揮霍;沒有了差使,隻好坐吃老本,那時蒯禮卿的十二圩鹽務差使,聽說要交卸了,繼續有什麽差使,卻還沒有下文。因此之故,他便有了緊縮譯書處的意思。可是金粟齋的開銷也不小,除了關於印書費用以外,我們幾個人的薪水以及房租、食用,還常常要當碼頭差使。有許多當時的維新黨人物,都跑到金粟齋來,是一個文星聚會之所。熱鬧是熱鬧了,花錢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