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正在侘傺無聊的當兒,忽然有到山東青州府去辦學堂的一事。
先是那一天,我婦翁陳挹之丈,來視其女,並對我說道:“昨天遇到彭誦田先生,詳問你的地址,說是要來訪你。”我覺得很為驚異,蘇州彭氏,是吳門第一家大鄉紳,狀元宰相,簪纓不絕,其發甲還在潘氏之前。他們世居葑門,俗稱旗竿裏彭宅。所以稱為旗竿裏者,因他們住宅門前,有八根旗竿(清製,凡狀元、大學士,門前都得豎有旗竿,可以懸旗),因是得名。不過到了清末,也沒有人做大官了,但誦田先生,還是一位兩榜,當了京官好多年,至今解組歸田,在地方上當一名紳士。
那個時候,好像端方在當江蘇巡撫吧,自命為開通人物,也想厲行新政。為了地方自治張本,請省內紳士擔任公益事務。其中有一個節目,叫作“講鄉約”,在清代的皇帝的諭旨中,也常有此一條。幾位紳士主其事,他們自己不講,約了幾位老學究來講,每逢三、六、九,在玄妙觀裏壽星殿開講。從前“講鄉約”,大概依照《聖諭廣訓》中詞意,推闡一番,現在不免要變通一些了。我的嶽丈,便是講鄉約老學究之一,而彭誦老則為輪值之紳士,他們所以相識。我這時急急問道:“為什麽要訪我?有什麽事嗎?”我嶽丈道:“好像是關於辦學堂的事,他未詳言,我不大清楚。”
我想:辦學堂的事,一定是彭氏小學堂的事了。彭氏小學,吾友汪棣卿等諸人在辦,何須來問我?難道辦女學的事,又有人發起了嗎?胡思亂想了一陣,不過想到彭誦田先生到吾家來造訪,我的房屋湫隘,他們是轎馬出入的紳士,也許我不在家,有失迎迓,他是鄉前輩、鄉先生,既有所事,不如約了日子,我去拜訪他。吾嶽丈亦以為然,說:“你是晚輩,應當如此,明天我給你約定日子,你去見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