釧影樓回憶錄

新聞記者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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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上海的幾天內,即到《時報》館去訪問狄楚青、陳景韓兩君。那時候的《時報》,是在福州路巡捕房對麵廣智書局的樓上。走上去是一條黑暗的樓梯,到了樓上,始見光明。《時報》是在一九〇四年,清光緒三十年間開辦的,到這時候,大概有一年多了吧?雖然銷數不及《申》《新》兩報之多,一時輿論,均稱為後起之秀,是一種推陳出新的報紙。

我知道上午是報館裏沒有什麽編輯人的,所以到了下午方去。到了報館裏,先見的陳景韓,他見了我,開口便說:“楚青想請你到報館裏來,可以不可以呢?”正在談話時,楚青已來了,他總是滿高興的樣子,穿了一件黑呢的馬甲,胸前一連串的鈕扣,向來是一個也不扣的。匆匆忙忙,好像是坐不定、立不定似的,我和他初次見麵,好像我已答應他到報館裏來了,便和我當麵講條件了。

他的條件,是每月要我寫論說六篇,其餘還是寫小說,每月送我薪水八十元。以上海當時的報界文章的價值而言:大概論說每篇是五元,小說每千字兩元。以此分配,論說方麵占三十元,小說方麵占五十元。不過並沒有這樣明白分配,隻舉其成數而已。這個薪水的數目,不算菲薄,因為我知道我的一位同鄉孫東吳君,比我早兩年,進入申報館當編輯時,薪水隻有二十八元。孫君說:“就是每月二十八元,也比在蘇州坐館地、考書院,好得多呀。”(他是南菁書院高材生,素有文名的。)何況八十元的薪水,還比青州府中學堂監督的一隻元寶還多咧,因此我也很滿意。寫論說,自然是針對時事發言,那是有時間性質的。我是做八股出身的,寫論文隻不過偶然為之。

也曾看到報紙上的論說盡是那種濫調,人稱之為報館八股,但我這個科舉八股,怕對於報館八股不中繩墨。寫小說,已覺得輕而易舉了,並不硬性規定每日要登多少字,但至少也得像個樣兒,可以引人入勝。因為《時報》很注重小說,狄楚青在梁啟超創辦的《新小說》雜誌上,便寫了長長的一篇提倡小說的論文,說是小說感人的力量最深,勝於那種莊嚴的文章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