釧影樓回憶錄

記餘覺沈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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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報》任事後,第一次出遊是在南京開南洋勸業會時候。南洋勸業會到上海來,邀請上海各報記者參觀,一切由他們招待。

楚青便派了我去,他以為我在南京住過,較為熟悉,景韓、繼興,還都不曾到過南京,他們也不願意去。其實,當時我住在蒯禮卿公館,就不大出門,什麽地方也都沒有去過。加以南京地方遼闊,路徑生疏。此刻南洋勸業會所開設的地方,卻是新辟的一個區域,好像是什麽叫作丁家橋吧。我那時性好遊覽,沒有去過的地方,總想去走走;沒有見過的事物,總想去看看;便欣然答應去了。

南洋勸業會是上海各報館都邀請的,那時和我同行的,有申報館的席子佩,他是蘇州洞庭山人,現在寄居於青浦珠家閣(那時《申報》還沒有讓渡於史量才)。有《神州日報》的汪壽臣(名彭年,又號瘦岑,安徽旌德人),還有一位章佩乙,也是吳縣人,是我的同鄉,卻已忘卻是哪一家報館。這三位同業,在我可還是初交,原來上海各報館的編者,向來不互相往來,除非本是舊交。不過大家聞名已久,也有相見恨晚之雅,一路之上,談笑甚歡。

提起汪壽臣,我又有一段插話了。《神州日報》本來是於右任等諸位所創辦的,後來轉輾入於安徽人之手,汪是皖籍,與一班皖籍有勢力的人如楊士琦等互通聲氣,頗為密切,但《神州日報》很為風厲,譏彈政事,出之嬉笑怒罵的文章。洪憲帝製議起,那時亦女權活躍,有沈佩貞者,她在名片上有“大總統門生”字樣,人稱為女誌士。但放浪形骸,招搖過市,時人為之側目。有一天,在北京醒春居宴客,以嗅女子腳為酒令(按當時沈不承認有此事),上海《神州日報》盡情登載,連刊三日,描寫當時的醜態,於是沈佩貞大發雌威,率領了劉四奶奶、蔣三小姐一班娘子軍,直趨南橫街汪宅(其時汪以選舉眾議院議員,滯留北京),孰知汪不在家,適有另一待選議員的郭同,借住汪宅,卻被那班女誌士毆辱了。這事成為一時趣史,濮伯欣在《小時報》上,寫有打油詩雲:“最是頑皮汪壽臣,醒春嗅腳說來真。何人敢打神州報,總統門生沈佩貞。”但這是後來的事,不在我們同赴南洋勸業會時期,此亦當年報界一軼事,偶一回憶,故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