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道平直,就必須有準繩作為標準;想要知道方圓,就必須有規矩作為準則;君主想要自知,就必須有直言不諱的士人。因此,天子設立輔弼和師保,用來指出自己的過錯。人本來就不能自知,君主更是如此。存亡安危,不必向外尋求,關鍵在於自知。
堯有讓人進諫的鼓,舜有讓人提意見的木柱,商湯有負責糾察過錯的官員,周武王有用來警戒自己的搖鼓,他們尚且擔心不能自知。現在的君主並不是堯舜湯武那樣的聖君,卻有掩蔽自己過錯的辦法,怎麽能自知呢?
楚成王、齊莊公因為不自知而被殺,吳王、智伯因為不自知而滅亡,宋國、中山國因為不自知而被滅,晉惠公、趙括因為不自知而被俘,鑽荼、龐涓、太子申因為不自知而死,失敗沒有比不自知更大的了。
範氏滅亡的時候,有個老百姓得到一口鍾。他想要背著走,但是鍾太大了背不動。於是他就用椎子把鍾砸碎,鍾發出了響亮的聲音。他擔心別人聽到聲音會來搶奪,就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以為捂住自己的耳朵別人就聽不到了,實在是太荒謬了。作為君主,如果厭惡聽到自己的過錯,不就和這個人一樣了嗎?厭惡別人聽到自己的過錯還情有可原。
魏文侯宴飲的時候,讓大夫們都評論一下自己。有的人說君主很聰明。輪到任座的時候,任座說:“您是個不賢明的君主。您得到了中山國,不封給您的弟弟,卻封給您的兒子,因此我知道您是個不賢明的君主。”文侯聽了不高興,臉色都變了。任座趕緊跑了出去。接著輪到翟黃評論,翟黃說:“您是個賢明的君主。我聽說賢明的君主,他的臣子說話都很直率。現在任座說話很直率,因此我知道您是個賢明的君主。”文侯聽了很高興,說:“可以把任座叫回來嗎?”翟黃回答說:“為什麽不可以呢?我聽說忠臣會竭盡忠誠,不怕被處死。任座大概還在門口等著呢。”翟黃出去看了看,任座果然在門口等著,就以君主的名義把他叫了回來。任座進來後,文侯走下台階迎接他,最後把他當作上賓來對待。如果文侯沒有翟黃,就差點失去了忠臣。能夠順應君主的心意來顯揚賢人的人,大概隻有翟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