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秋末冬初。
這一季,陳家村的困苦慘淡的景象使得沒有一個人能夠常常歡笑!穀子與高粱完全犧牲在烈日的光威之下,除卻從田野中弄來一些幹草,所有的農人白費了力氣與空虛的祈望。豆子開花的時候幸而落了兩場小雨,到收割時還可在好地裏收得三成,然而這一個半年中他們的支出分外多,催收過的預征與討赤捐,差不多每一畝裏要有四塊左右。而種種小捐稅都在剝削著他們的皮肉,買賣牲畜,挑擔出賣果物,席子,落花生,凡是由地裏家裏出產的東西,想著到鎮上出賣的,都有稅。隻是稅罷了,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要交拿那些?經濟,財用一類好名詞他們不會解釋,惟有看見鎮上每逢市集便有不少的收稅人員,長衫的,短褂子的,也有穿灰衣服的,十分之九是本處人,他們白瞪著眼打著官腔,口口聲聲是包辦的稅務,有公事,不然就拿人押起來。自然在鎮上有武器的人都聽他們說。於是雖有些許的小利,而老實點的鄉下人便不願意到鎮上去做生意。
經過夏秋的苦旱,田野與村子中是一片焦枯的如微火薰過的景象。一行行的高大的楊樹,榆柳,都早早脫落了幹黃的病葉,瘦撐著硬條向天空中申訴。田野中用不到多少人的忙碌,更是完全**了全體。割過豆子後種麥田的人家也不很多,如疏星似的在大地中工作著的農人,疲倦地勉強幹活,見不出農家的活動力量的充滿。
土匪仍然是如打蝗蟲般的此起彼伏,然而農民的抵抗力卻不及春天了。他們沒有餘錢預備火藥,也沒有更大的力量去防守,實在多數人家是不怕那些人們來收拾的。有的是人,他們全拴起來看怎樣辦吧!這是一般貧民的普遍心理,無所戀守便無所恐怖,一切都不在乎的窮混。
陳家村雖然在夏天表演過一出熱鬧悲慘的戲劇,除去受了驚恐多添了兩家的孤兒寡婦之外,有什麽呢?雖然土匪也知道他們這邊的窮苦不常來騷擾,其實他們也一樣是無心作那樣嚴密的守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