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把我拉起來,露出期待的目光。
人命關天,我不敢再推辭,如實把昨晚的一切和盤托出。
本以為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不料他們竟然接受了我那超脫常理的經曆。
老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留一個手機號。
他說我有義務保持手機24小時開機,隨時接受警方傳喚。
我老家連電話都沒裝,來到杭州後雖然熟悉了手機,卻也一直沒用到。
按照警察的要求,我隻好就近買了部二手手機。
通過和老警察互存手機號,得知他叫鄧誌成。
鄧誌成再次囑咐我要隨叫隨到,而後準備離開。
“杜小天現在在哪裏?”
“法醫正在勘察現場,所以屍體還在家中。”
他皺著眉頭似乎不太想讓我過去,但我不等他說完就大跑起來。
小天是我在杭州唯一的兄弟,他又沒別的親人,我無論如何都要看他最後一眼。
何況,我總感覺他的死和幽若脫不了幹係,或者說他是因我而死。
剛跑到小天所在的那棟樓下,就看到一群圍觀群眾在警戒線外踮著腳往裏望著。
我費力擠開人群衝了進去,維持現場的警察似乎接到了鄧誌成的電話,並未阻攔。
剛進入杜小天家所在的樓道,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惡臭。
腥中帶臭,像是腐肉的味道。
我皺了皺眉,捂住鼻子硬著頭皮繼續往上走。
等到了小天所在樓層時,我看到樓道裏站滿了警察。
所有人都戴著厚厚的口罩,露在外麵的雙眼無不充滿了慌亂與怪異。
繼續走了兩步,看到了滿地已經凝固的血腳印。
我的精神壓力陡然上升,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血跡來到小天家門口。
而此時,我已經避無可避——腳下的通道已經完全被烏黑的血液覆蓋,強烈的惡臭幾乎要將我熏暈過去。
兩個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進門通道裏,聽到我的動靜慌亂地回過頭。
看到我以後顯然鬆了口氣,緊接著揮了揮手,不願讓我進去。
我沒理會他們,幾個大步走上前越過二人,朝裏麵看去。
隻是這一眼,讓我早已翻江倒海的胃裏再也承受不住,哇的吐了起來。
小天不著寸縷地躺在地上,從脖子到小腹的位置被開了膛。
他的五髒六腑流了一地,強烈的惡臭就是它們散發出去的。
更詭異的是小天遭受大難,死時臉上竟然還保持著笑容。
那樂觀陽光的笑臉,瞬間讓我回憶起初到杭州,他熱情地帶我熟悉環境時的樣子。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鄧誌成和小警察為什麽輕易相信了我的話。
小天含笑的屍體,可遠比我說的那些更詭異離奇。
我感覺自己要把腸子都吐出來時,胃裏才舒服了一些,擦了擦嘴上的穢物。
門口那兩個法醫走了進來,我在他們的陪同下走進臥室。
桌麵上一片狼藉,我和小天昨晚吃剩的酒菜殘渣還未收拾。
“子揚,哥不會一直這麽沒出息的。”
“等哥發達了,不會忘記你,好兄弟......”
小天喝多後的真情流露似乎還在耳邊回**,我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哭著哭著,我突然聞到了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順著味道看去,赫然發現**憑空出現了幾個鮮紅的血字:懲罰,才剛開始!
懲罰?小天死得那麽慘,僅僅是懲罰?
我就像受了詛咒般躺在地上抽搐起來,顫巍巍地指向那幾個血字。
法醫們慌亂地看過去,卻很快變得一臉茫然:隻有我能看到那些字。
我感覺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遲早會被逼瘋。
最後看了小天一眼,之後我逃命似的跑出他們小區。
街上人群熙攘,每個人都露著忙碌而滿足的微笑。
他們衝淡了我的恐懼,卻絲毫無法緩解我內心的自責。
盡管目前還不能確定是幽若殺了小天,但那行血字所謂的懲罰似乎直指小天帶我找小姐一事。
而且,昨晚幽若對我做的那些,宣示主權式的報複意味很濃。
杜小天是因我而死,我沒有勇氣繼續在網吧工作。
甚至在查清他的死因之前,我都過不了自己這關,何況警察也一定會再找我。
回到網吧直接向老板請辭,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多給了我兩千元。
如此命案,人家明哲保身,仁至義盡。
我拿著老板給的錢,在盡可能遠離小天家的地方租了處房子。
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外婆的筆記本,我再無它物。
從超市買來枕頭被褥抱上樓,我便有了新家。
新家采光很好,我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熙攘的人群,猜測著他們微笑下的內心,是不是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
可惜我看不透人心,也看不透自己。
幽若從老家開始就一直跟著我,難道隻是貪圖我的身體?
可我長相一般,說得誇張點,扔塊磚頭下去都能砸到幾個比我帥的。
或者覬覦我身上攜帶的靈緣?
可我至今不懂任何玄門秘法,更沒有一絲功德在身。
冥思苦想了許久,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幽若貪戀。
但我知道,她一定會再次趁我睡著時出現!
鄧誌成問我要手機號時,我就考慮到了這一點,特意選了一款帶有拍照和錄像功能的手機。
晚上睡覺前,我悄悄打開錄像功能,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在了床頭隱秘的角落。
我倒要看看一直不肯露出麵目的幽若,到底是何方神聖。
夜半時分,她不出意料地又一次出現,在我無力反抗中對我為所欲為。
不同的是,她這次前所未有的溫柔,甚至把她溫潤的紅唇都給了我。
一吞一吐間,我仿佛忘卻了一切煩惱。
而且她完事以後竟然沒像之前一樣離開,反而躺在一旁偎依在我懷裏。
片刻後,我竟然聽到了她淺淺的呼吸聲。
我不但動彈不得,而且每當困意襲來,就會想到身旁睡著的不知底細的存在。
漫漫長夜,輾轉難眠。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幽若輕微的呼吸聲突然消失。
我知道她離開了,卻也沒精神再去嚐試自己是否恢複了行動能力。
困意侵襲而來,轉眼就進入夢鄉。
這是我離開老家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甚至還夢到自己有了妻子。
我們置身在一處宛若世外桃源的情境中,共侍桑麻相敬如賓。
遺憾的是她始終戴著一具銀玉麵具,盡管她掩麵仍有傾城姿色。
趁她睡著的時候,我試圖偷偷把麵具取下來。
然而我不等得逞,就被樓下小孩子的鞭炮聲驚醒。
年關將至,最先送上年味的總是這些小孩子。
“你們壞了我的好事!”
我意興闌珊地衝著窗外嘟囔著,伸著懶腰站起身,餘光不經意瞥到躺在床頭上的手機。
這讓我想起睡前的謀劃,也讓我臉色一變。
昨晚,我把手機立著卡在床頭與牆壁之間,它不應該倒下卻偏偏倒下了。
難道是幽若察覺了我的心思,故意把手機弄倒?
我的心涼了半截,卻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地查看存儲文件。
沒想到,手機裏真的保存了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