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杜小天即便真的變成鬼，也不會對我下手。
因為他生前不止一次說過，在這近千萬人口的城市，我們是彼此僅有的光。
可車窗上的血跡表明他真的來過，他張著大嘴想咬死我的狠勁也不像裝出來的。
或許，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
下車時天色已黑，我不敢耽擱，急匆匆趕到了公安局大門。
如果說小天生前是我僅有的朋友，那此時的鄧誌成則是我唯一的依靠。
冬季的江南氣候濕冷，我往嘴裏哈著熱氣等了很久都沒見他出來，便想打電話催一下。
剛掏出手機還未撥號，肩膀卻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
我陡然回頭，發現鄧誌成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後。
此時的他脫去了警服，身上披著厚厚的雨衣，裏麵鼓鼓囊囊地像是裝了很多東西。
“你怎麽這副打扮？”
“還不是為了今晚的行動。”
什麽行動？不是喊我來商量案情麽？我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費力地從褲兜裏摸索出手機，打開相冊後遞了過來。
我不解地看去，下一刻卻瞪大了雙眼，胃裏一陣翻滾。
鄧誌成的這組照片，全部是赤身**，被開膛破肚的死者。
這些人的皮膚都泛著紫青色，厚厚的馬賽克都不能完全掩蓋他們扭曲的臉。
我短暫一愣，隨即意識到他們與小天的死法一樣！
“杜小天的死與你無關。”鄧誌成一錘定音。
早在小天慘死之前，他們就已經遇到過幾起類似案件，卻一直找不到線索。
直到小天出事，我作為唯一涉身其中卻活下來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隻是沒想到，我自己也處在靈體的糾纏之中。
鄧誌成的話無疑打消了我的愧疚。
杜小天並非因我而死，成了最近唯一的好消息。
但我仍無法接受兄弟不明不白地死去，皺眉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根據你提供的消息，我反複調查後發現一個重要線索。”
“他們死前都去過同一家洗頭房......”
鄧誌成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
他讓我原地等待，而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公安局。
我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後怕地想起杜小天逼著我選小姐的場景。
如果我當時沒忍住**，是不是此刻也成了一具死屍？
公安局四周空****的，門前暈黃的路燈似乎隨時都會被遠處的黑暗吞噬。
冷風裹脅著砂粒吹打在臉上，讓我心底越發的不安。
這時，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轟鳴，我尋聲而去直到駛出的車子停在身前。
“久等了，快上車暖和下。”
鄧誌成放下車窗，招呼我上車，而後不緊不慢地開了出去。
此時的他換回了一身警服，整個人顯得氣宇軒昂正氣凜然。
車子開了將近半小時，來到一大片彼此相連的小巷子前。
當地人心照不宣地稱它們為褲襠巷，杜小天光顧的那家洗頭房就在巷子深處。
“你好像一點也不好奇？不想知道我帶你來做什麽？”
鄧誌成走在邊上讚許地問道。
來的路上他專心開車一言不發，而我因為緊張也沒說什麽。
此時見他主動說話，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不就是來洗頭房調查麽！你之前失魂落魄地跑回公安局做什麽去了？
“你怎麽知道洗頭房......”
鄧誌成即將邁出的身體突然頓在原地，他瞪圓雙眼看著我，滿臉的不可置信。
見我投去迷茫的目光，他沉聲補充道：我剛忙完就開車出來了。
“你之前見的人，不是我！”
他的話讓我瞬間頭皮發麻，身體如同跌入冰窟般顫抖起來。
是誰在冒充鄧誌成？
他讓我在原地等候，如果不是鄧誌成及時開車出現，冒牌貨會把我帶到哪裏？
我不敢再想下去，咬著牙把我與冒牌貨的談話完整地向鄧誌成做了匯報。
“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也是我正準備告訴你的。”
鄧誌成說完，我們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了茫然。
若是敵人，為何會告訴我實情？
若是自己人，又何必冒充鄧誌成？
沉默了許久，我晃了晃如同漿糊的腦袋，把坐公交途中小天出現的場景告訴了他。
“劉子揚，無論多大的謎團，總會有散去的那一刻。”
鄧誌成顯然也被接二連三的變故擾亂了方寸，他看似安慰我的話，何嚐不是在勉勵自己。
冒牌貨身份不明，我們不敢再貿然闖入洗頭房，商量過後準備先回去。
往回走了沒幾步，身後卻突兀地傳來一陣冷笑。
笑聲帶有幾分譏諷，如同來自幽冥的魔咒般震懾心神。
我和鄧誌成同時被驚得渾身一顫，卻又都倔強地回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漆黑寂靜的巷子深處，飄拂著一道黑影。
黑影臉上，赫然戴著我已經很熟悉的銀玉麵具。
“幽若，是你！”
我大吼一聲，本能地想要衝上去，卻被鄧誌成死死地攔住。
與此同時，幽若身體四周炸現出一道狂亂的旋風。
旋風迅速吞噬周圍的一切，轉眼就遮住星月，以黑雲壓城的姿態朝我們襲來。
透過呼嘯的風聲，隱約還能聽到冤魂索命般的淒厲哭嚎。
“快跑！”
鄧誌成失聲大喊，隨即拉著我奔著停車的位置玩命地跑去。
但兩條腿又怎會跑得過旋風？
眼看著旋風壓到了頭頂，我幹脆停了下來。或者說我從看到幽若開始就沒打算跑，是被鄧誌成硬拽跑的。
想要解開謎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繞開幽若。
她曾說過我是她的男人，昨晚的夢境與錄像也都表明我們確有瓜葛。
因此，我斷定她不會動我，至少目前不會。
“你先走。”
我目光堅定地看著鄧誌成，生怕他不肯離開。
好在他聽我提起過幽若，也理解我此刻的心思，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大跑著離去。
正如我意料的那樣，隨著我停在原地，旋風沒再追趕鄧誌成，反而風勢銳減。
看著緩緩飄來的幽若，我心中的憤怒已經超過恐懼。
隨著真假鄧誌成先後表示我與小天的死無關，我本能減少了對幽若的懷疑。
可她此刻卻又出現在這裏，讓我本就糊塗的腦海再次淩亂。
“你到底想做什麽？有種就殺了我！”
這是我前所未有的歇斯底裏，摻雜著太多的悲憤與無奈。
“我......你是我男人，我隻是想送你回家。”
幽若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崩潰，愣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她的聲音一如夢中時的溫柔，隱約還包含著幾分委屈，虛幻的雙手不知所措地捏在一起。
但這惹人垂憐的姿態，讓我感覺無比的惡心。
我也算豁出去了，迎著她邁出一步，惡狠狠地吼道：為什麽害死我兄弟？
“你是我男人，我怎麽會害你兄弟。”
麵對我的質問，幽若非但沒發狠，反而有些失落。
這讓我有些意外。
但我相信她說的話，畢竟憑借她的道行，根本不需要騙我。
而且從她第一次幫我到現在，向來表現得敢作敢當。
我之所以懷疑她，是因為在此之前從未與她溝通過。
“沒想到，你會對我有那麽深的成見。”
幽若似乎被我傷到了，她淒然地開口：我不在的時候，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