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的媽媽同樣把手中的衣服放在紅繩上麵，送回他另一縷魂魄。
外婆再次在屋內念起經咒，引導他躺回自己的肉身上去。
剛做完這一切，東方的第一縷陽光就刺破雲層露了出來。
“孩子的命保住了。”
外婆擦了擦額頭的汗，後怕又慶幸地走出了堂屋。
老實本分的大軍爸媽當即跪下，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仿佛忘了這一切都因我而起。
天亮後不久，大軍就醒了過來，卻變成了傻子。
他隻認得自己爸媽，卻忘了我和外婆是誰。
不停地傻笑著，一會用手指著天空，一會又把手指放在嘴裏吮吸著。
我連說帶比劃地講述著我們以前的趣事，試圖讓他想起來，卻嚇得他撲進媽媽懷裏大哭著。
這讓他爸媽無比的心疼，流著淚哄大軍回了家。
我跟上去想送送他們，他爸卻堅決擺了擺手。嘴上雖無埋怨，但我知道兩家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外婆最後的計劃失敗了，她再也沒辦法幫我斬斷靈緣。
何況黑衣老太太走前留了話，隻有我接受靈緣，有朝一日道行超過她，才能取回生魂讓大軍恢複神智。
“外婆，我認了。”
“哎......我殫精竭慮了十七年，卻還是難違天命。”
外婆長歎了一口氣，隨後整整一天都沒再說話。
直到傍晚，她才來到平日請香問神的法案前，畢恭畢敬地上了三炷香，念叨了一番經咒。
隨著香燭冒出的煙霧嫋嫋飄浮，我的額前開始發癢，仿佛有蟲子在往外拱。
我奇癢難耐，忍不住伸手撓向額頭，手指卻像碰到了滾燙的開水，被燙的滋滋冒響。
隻是一瞬間，手指上就冒出了水泡。
“別碰，靈緣要現身了。”
外婆捏了撮香灰塗在我的手上，又遞來一麵鏡子。
透過鏡子，我驚奇地看到自己額前一片血紅，像極了二郎神的第三隻眼。
它越來越癢、越來越燙。
我感覺全身的精氣神都被匯聚到了額頭，腦袋越來越漲，似乎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如果不是外婆在一旁死死地按著，我早就痛苦的滿地打滾了。
就在我的腦袋即將炸開時，額頭的痛苦卻突然消散，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溫潤與舒適。
我疑惑地看向鏡子，發現額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朵火紅的蓮花。
在我看去的同時，紅蓮的花瓣開始向外延伸，轉瞬就化作無數藤蔓蔓延至全身。
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們在體內流淌過的地方都變得輕盈起來。
直到額前的紅蓮徹底失去光澤，消失不見，這一切才停了下來。
我感覺自己空前的耳清目明，這就是靈緣帶來的好處麽？
剛準備向外婆說下感受，卻突然察覺到院裏不正常。
等我跑出去，果然發現黑衣老太太又出現了，她和昨天晚上一樣站在牆角。
可能是我接受靈緣與她成了自己人，此時她臉上不再冷笑，反而像是看後輩般頷首微笑。
我心裏沒那麽怕了，急忙問她把大軍藏在哪裏。
黑衣老太太沒有回答，衝我擺了擺手就消失了。
“事已至此，努力走好以後的路吧。”
外婆看著空****的牆角，語氣寂寥又無奈：大軍......全靠你以後的修行和造化了。
我重重點了點頭，即便是為了大軍，我也會竭盡全力。
隻是，我心底有一個疑慮！
根據外婆與黑衣老太太見麵的場景，不難看出她們出自同門。
我被迫接受靈緣，也隻是重複外婆所經曆過的命數，可是就連她都沒辦法救回大軍。
那我要多久才能超過外婆這一生的道行，一輩子麽？
如果是這樣，大軍這輩子豈不是完了？
我不由想起外婆在侯三墳前威脅黑衣老太太時，提到的那個秘密。
既然已經入了門，我不會也不能反悔，黑衣老太太把著大軍的生魂也沒太大的意義。
倘若外婆此時重提那個秘密，應該能救回大軍才對。
我心底湧起無限的希望，盡可能詳細地對外婆說出這一想法。
本以為她會滿口答應，怎料她卻苦澀地搖了搖頭。
“沒用的，那件事連仙家都諱莫如深。”
“強行威脅，我們隻會死得很慘，而大軍也徹底沒了希望。”
外婆的話破滅了我的幻想，讓我不得不麵對現實。
關於陰陽之事，我一竅不通，如何能進入這一行？
在我一籌莫展之際，外婆把我叫進屋，從床底翻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我這輩子的經驗與見識，都記錄在裏麵。”
外婆把筆記本遞了過來，嘴中頓了頓，“出門在外，一定要多看多學上麵的內容。”
我聽得一愣，她這是要把我逐出家門？
雖然心裏不舍，但我也明白留在村裏根本無法修行。
想要遍嚐陰陽眾生，就注定一生漂泊。
何況，大軍一日不恢複神智，我就一日無法麵對他爸媽。
“現在的你想要超越黑衣老太太，取回大軍的生魂不太實際。”
“陰陽這行被稱為玄門，入了玄門便是漫長的一生，所以我才那麽渴望能斬你仙緣。”
外婆似乎是想起了十七年來的徒勞，自嘲一笑。
隨即擦了擦眼角渾濁的淚水，歎道：短期內你是取不回大軍生魂的。
對於這一點，我心裏有數，所以附和著點了點頭。
沒想到她話音一轉：“不過，或許有個辦法可以讓大軍有所好轉......”
玄門中有一個傳聞，在西南邊陲存在著一個神秘的門派。
他們起源於秦漢時期，起初醉心於虛妄的長生之道，卻陰差陽錯煉出一種能夠提高神智的藥丸——回靈珠。
相傳無論是失憶，還是遭到邪靈衝撞的人，服下回靈珠後都會恢複正常，甚至有一定延年益壽的作用。
“這你都信？”
我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在聽到延年益壽時卻忍不住打斷了外婆。
“不要小看玄門，什麽樣的奇人都可能存在。長生固然不可能，但長壽卻是真實存在的。”
外婆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在西南山區，確實存在著很多長壽村。很多人活到一百三四十歲依然健在，也是不爭的事實。
“傳聞或許有些誇大，但我相信這種奇特的回靈珠是真實存在的。”
外婆說的無比認真，這讓我重拾希望。
我本來就要四處流浪，回靈珠的傳聞也算為我提供了一個方向。
如果真能尋得回靈珠，暫時代替生魂讓大軍的神誌清醒一些，也能讓他爸媽有所慰藉。
隻是南疆遼闊，群山何止千裏，我應該去哪裏？
“身處玄門，難免會遇到諸多沒有頭緒的事端，要學會求仙問卦。”
外婆對我以後的路也滿是擔憂，她一邊教導我，一邊重新擺下香案。
而後跪在蒲團上虔誠地念著經咒，同時閉著眼睛在黃紙上不停地寫寫畫畫。
等她看完黃紙上的內容，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似乎難以接受卦象結果。
“靈緣行偏，亟需扶助......”
短短八個字，外婆卻說的肝腸寸斷。
她為了幫我斬靈，從我出生起就避免我與玄門有太多接觸，這讓我錯過了與命格融合的黃金階段。
也就是說，我現在接受靈緣純粹是趕鴨子上架。
如果不及時得到幫扶矯正靈緣，不要說尋找回靈珠救大軍，就連我自身的性命都難保！
“可能我從一開始就錯了，人又怎麽能鬥得過天呢？”
外婆失落地搖著頭，跟我交代了三件事。
首先：我離開家後要往南方去，一路不能停歇。直到遇上肯收留我的地方才能留下，至於怎麽才算留我，卦上沒有明示。
其次：我要盡早掌握她筆記本上的內容，但無論何時都不能用玄門秘術欺負普通人，哪怕是壞人也不行。
最後：在遇到一個肯為我獻出生命的女生之前，我不能用玄術幫助任何人，包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