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谬默默从兜里摸出一张被汗水浸湿的纸巾,又悄悄塞了回去。
这张美丽动人的脸不配用这张脏纸来擦。
为了让她停止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为了周围射过来的异样目光。又为了言谬生怕自己掩饰不住心中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
言谬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来这里,仅仅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单子?告诉我你得病了,快要死了?”
苏小瑾默默擦掉了眼泪,将坐着的小女孩搂在了怀中,说出一句让言谬震惊不已的话;
“我想让你认养这个孩子,抚养她长大!”
听到这匪夷所思的话,言谬突然间呆住,过了好久,才朝天打了声哈哈,哑然失笑:
“你没搞错吧,这是我的孩子?你以为我是活菩萨,你不知道一个孩子现在要多少钱么?”
“还有,你睡过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孩子肯定有爹,你睡了那么多有钱人,别告诉我,你连这孩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反而来找一个,连碰都没碰过你的民工?”
苏小瑾低下头,默默承受着令女人难堪的讥刺,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夺走了我的初吻!”
言谬笑了笑:
“所以你就怀孕呢?这他妈接吻能怀孕,你得生多少个?”
对面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因为言谬恶毒的讽刺而给言谬一巴掌,或是拍桌子走人。
而是默默从包里掏出一本已经有些发黄的笔记本。翻开,摊开在言谬眼前,那是初中生拙劣的笔迹下的首页,九个遒劲挺拔的油笔字;
‘致生命中的最爱,苏小瑾’
这几个字更像是一种对理想的讽刺。
早已不再相信这世上会有纯爱的言谬,蓦然看到青春时的笔迹,心里忽然浮上一阵锥心的痛楚。
如果世事能如人所料,天意不是那么捉弄俗人,他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此时坐在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他温柔贤惠的妻子。
他们会不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份让人艳羡的工作。
此时的他们是不是正坐在这咖啡馆里,享受午后温润的悠闲时光?
但今时不同往日,想起过去她种种不堪的往事,理智很快战胜了言谬脆弱的感情。
直觉告诉言谬,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在博取自己的同情而已。
熟谙男女关系的她,打出的是一张感情牌,想让言谬做个心甘情愿的接盘侠。
“不知你还记得么?那一年的七夕,我们一起考上高中,坐在黄河边的鹅卵石上,你说十年后不管你混得多好,或是多烂,你都会来娶我!”
苏小瑾的眸子闪着某种明亮的光泽,眼神朝向窗外,仿佛沉浸在往事逝去的快乐中,徐徐开口:
“你说不管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活着,就一定会不顾一切来娶我!”
言谬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往事如烟如尘,击破了他坚硬的心墙:
“过去的事,还说起来做什么?”
苏小瑾苍白的脸蛋上一抹嫣红,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病人。
“我喜欢这些话,也喜欢那些你写给我的诗。那些句子每一次读起来,都能带给我不同的快乐!”
言谬忽然间冷笑:“所以你今天是来怀旧的?还是来提醒我该履行以前的承诺?”
苏小瑾叹了口气:“没有,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顺便让我接个盘,你以为我是属王八的?”言谬冷笑。
“咱们好多年没见了,我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你不要总是这样子好不好?”
她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轻声求言谬。
‘怎么了~好不好~~’这两个词汇每一次从她的唇中轻轻吐出时,言谬的心里都是一阵柔软,无数次夜朗星稀下的软玉温存,她都是这么一副口气,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言谬,吐着这么几个字。
如果你是男人,面对一个这么娇媚的女人跟你这么说话,你的心肠还能硬得起来么?
“这是你写给我的笔记,今天我把它还给你!”
发黄的笔记本摆在桌子上,言谬默默地看了会,然后拿了起来,撕成粉碎,扔进了垃圾篓子中。
这举动仿佛是无声的拒绝,苏小瑾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我带你到处看看吧!这里面闷得慌!”
言谬站了起来,这举动让苏小瑾的身子轻轻颤抖,强撑着站了起来。
走在外面泥泞的路上,言谬帮她抱着孩子,她提着裙子,窈窕的背影像极了遥远的时光中,那个青丝细挽的青春少女。
言谬跟在身后,看着这一切的美好,多么渴望,自己仍然是那长发飘逸的追风少年,能上去挽着她的手,挽住再也流不回的青春。
“你还记得第一次你带我上晚自习的那天晚上么?”她和言谬并肩走在一起,轻轻地开口。
“不记得!”
“那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不记得!”
言谬一口回绝,他并不是记不起那个美丽的夜晚。
“你那时候说,要在温暖的南方买一艘船,在船上养一群鸭鹅,白天在千里湖光中钓鱼,晚上在灯下写诗。”
“我有说过么?我他妈啥时候变得这么浪漫的?”言谬连续飙出几句脏话,像是自嘲,又像是发泄。
“你说过!”她的语气笃定得像个坚定的小孩。
“我记得很清楚,咱们第一次考上高中,你们班上的女同学都用嫉妒的眼光看着我,哎,那时候的你真的是一表人才。”
“不像现在看起来像个老嫖客,是不?”言谬带着讽刺故意揶揄她。
“你别看轻你自己,其实你一直以来都很好,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好。”她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对我来说!”
“能好过那些个长得像猪头,肚子和孕妇一样的秃顶男人?”言谬冷笑。
“你能不提这些旧事么?”
“这些事很旧么,十年对你来说也许很旧很旧,可他妈对我来说,就跟昨天刚发生一样。”
苏小瑾沉默了下去,言谬不甘的又说:
“那个你当上主持人的晚上,有六七年了吧,你怕是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就在给金城大酒店当服务员!”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尤其是这几个字眼,‘六七’‘金城大酒店’。
“你……看到了……?”苏小瑾的身子浑身开始颤抖。
言谬的脸上满是残忍的冷漠:
“我本来以为你是被迫的,没想到,嘿嘿……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两头肥猪腆着肚子,跟个癞蛤蟆一样趴在你身上起伏的样子!”
这句话像刀一样瞬间将他们之间连着的血肉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