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宁猛地从被子中坐起来,额上和后背上全是汗,浑身上下已然被浸湿了,一抹碎发黏在脸颊处,春幸推门进来,看见她这样,吓了一跳。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你感染了风寒,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需要好好休息,小姐你肯定是因为最近太累了。”
沈西宁被扶着躺下,有些恍惚。
而此时的外面,高烧的人却逐渐地多了起来。
谢兆安的屋子里面除了松香味道,还有浓厚的药味,月尾将药煎好,递过来。
“先生,您的药好了。”
谢兆安面不改色地喝下这口药。
“月影卫的人都喝了吗?”
“都喝了。”
谢兆安点点头。月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这药的事,需要提前告知沈大人那边吗?”
“不用说,不必告诉。”
这一切,都在谢兆安的预料之中,包括这次的鼠疫,那群人为何而来,为的是希望沈西宁能死在这次的疫病之中,这样那群人便可以继续贪婪地敛财,至于这满城的百姓还有沈西宁高兴了那么多天的繁华,在这些人的眼睛中,连狗屁都不是。
高烧的人越来越多,医馆已然招待不了了,而且这些人的烧,煎了几服药之后退下去一日,接着便复又起烧,不见有丝毫退烧的痕迹。
时间久了,出现了第一例死亡病例。
死者年过六旬,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烧,始终不见退烧的迹象,在发烧的第五日,家里人早上来送饭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便是已然去世了。
他死之后,鼻腔处泛着紫色的印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尸臭味。整间屋子让人难以靠近。
家里人看见这一幕,以为是大夫是个庸医,在药里面下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导致老人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索性将大夫告上了公堂。
知县何尝不知最近是何状况,大夫在公堂之上哭诉,知县不想把事情扩大化,只能暂时安抚那家人。
“这人老了,身体变差,又是高烧去世,身上有这种难闻的味道实属正常,不必这么在意,找人安葬了便是。”
虽是如此,但是死亡人数越来越多,死亡的人也逐渐从老人变成了五十多的人,直到有一个刚刚三十多岁便已然去世,而且这些人的死状如出一辙,知县知道此事瞒不下去了,背着手在大堂之上转了好几圈,最终下命令说道。
“按照以往处理鼠疫的方式处理,找找有没有处方和解药。”
沈西宁彼时已然烧了三日了,她每日躺在榻上,浑浑噩噩,脑子里面的事情过了一件又一件,有邓炎临走时糟蹋的那位农家女子瞪大的不甘的双眼,有邓炎那狡黠而又猖狂的笑容,还有那些蒙面者血溅当场的模样。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有一个人正在背后推动着这件事情,那人的声音很微弱,像是被什么包裹着,似乎正在努力地冲破牢笼,拼命地想要说话。
她睁开双眼,嗓子都已然喑哑,她咳了咳,春幸迈步进来,只是,她的口鼻处却捂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我把药拿给您。”
沈西宁摆摆手。
“这药喝了三天了,并无效果,你为何戴上这个?”
春幸避开回答,将手中的蜜枣递了过来。
“小姐,您喝了药再吃了这个蜜枣,便不苦了。”
“外面出事了,是不是?”
春幸不回答,沈西宁直接掀开被子就准备往外面跑,春幸拉住沈西宁的胳膊,声音之中都带着哭腔。
“小姐,您就别去了!外面,现如今正在闹鼠疫,城门处那几个人的尸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去拉尸体的时候,他们的尸体上全是螨虫,竟然直接将那几个拉尸体的狱卒吞吃入腹,他们死于当场。”
怎么会……
怎么会……
沈西宁的嗓子沙哑,浑身烫的仿佛刚从热水之中出来一般,肌肤酸软无力。
“现如今那些人如何了?”
“监狱里面开辟了一个临时接待点,将那些患了鼠疫的人都接了过去,暂时集中管治着,剩下的人,由衙役轮岗,查看是否还有人患了肺热。”
“可有处方能治这病?”
春幸不言,沈西宁抿唇,当是没有,若是有,她这里便是第一个受到处方的,怎么会还是之前的那种汤药。
那该如何?
之后的时间里,沈西宁每日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面,翻阅医书,寻求治病的法子。
她懂得不多,母亲在世时,兴趣广泛,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教给她一点,但是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教的不算多,沈西宁就变成了典型的样样通样样松。
春幸看着她这般,只能在门外干着急,却也帮不上忙。
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咳嗽声,沈西宁的高烧丝毫没有退去的痕迹,因为高烧,她整个人的脸色始终都是涨红着的,倒是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感。
谢兆安在屋子里面倒是赋闲,他听着月尾的汇报,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可找到处方了?”
月尾摇摇头。
“处方若是那么好找,这鼠疫也就不会流传这么多年了。”
谢兆安将最后一株花剪落,看那花落在地上,他的心里才舒服了起来。
“伤亡情况呢?”
“已经死了有20多个人了,现如今患了鼠疫的人被关在一起,他们的病症便加重的更厉害了,死的人,比之前要多了许多,我们要不要……”
“暂时先不要动,看看沈西宁那边能有什么结果。”
心里面心烦意乱,谢兆安干脆将最后的那株绿叶也一同剪了下来,整个盆栽变得光秃秃的,谢兆安冷声说道:“去换盆新的来,看着顺眼些。”
“是,不过,先生,最近已经有人在我们的房间门口转悠,似乎是在疑惑,我们怎么没有感染鼠疫的人……”
呵。
“不必理会。”
这些人之后,究竟是活着,还是尸体都说不准,搭理他们作甚?
谢兆安的声音冰冷,却给了月尾信心。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