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醒的白梨，看清身边的人是虞川，毫不犹豫地从被子里钻进出来，紧紧抱住虞川，脸贴在他胸口。
虞川轻顺着她的后背，“不怕，醒来就好了。”
“我梦到你了……”
白梨抽噎着开口，带着鼻音的声音，透着委屈，惊魂未定。
白梨抬头，盈在眼眶中的眼滑落，眼睛泛红，纤长的睫毛沾满水汽。
虞川用手背擦去白梨脸颊上的眼泪，搂着白梨的另一只胳膊收得更紧。
“可我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
白梨喃喃道，一只手抓着虞川的手腕，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面露痛苦，“明明梦到的应该是很美好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难过。”
白梨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不是那种利刃猛然刺入胸口，剧烈的，痛彻心扉的痛，更像是手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小伤口，一点点溃烂，不会突然要了人的性命，只会让人缓慢又清晰地感受着那逐渐加深的痛意。
像是吃了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在甜蜜中，毒素一点点侵入五脏六腑，最后无药可救，耗尽生机。
像是经历了一场永远不会停的绵长细雨，雨丝轻柔，钻进衣衫，钻进骨缝，一点点带走体温。
雨永远不会停，太阳永远不会出来。
“我想记起梦里那些事，可我又害怕，害怕我想起的东西是我不能承受的。”
“虞川，我能信你的，对吗？”
虞川点头，宽大微凉的手掌扣着白梨的后颈，“阿梨永远都可以信我。”
白梨觉得后颈似乎是被虞川捂热了些，暖暖的，发沉的脑袋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虞川手上青筋股了两下，血色更褪几分。
“以后如果你再做噩梦，我会喊醒你，我保证，你醒来，我一定就在你身边。”
虞川声音温柔，白梨也渐渐从梦境里脱离出来，情绪平复了很多，有心情开个玩笑，“那要是你不在呢？”
“等我不在的时候，阿梨一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白梨唇角的笑意顿了顿，心头一阵锐利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不等她多想，虞川把人抱起，坐在床边给白梨穿上鞋，“走吧，不早了，吃点东西我们就回去。”
白梨抬手摸了摸虞川的脸，心疼道，“忙了一天，很累吧？要不就不回去了，今晚就在离园住，你一会好好泡个温泉，早点睡。”
“不累。”
虞川牵起白梨的手，朝饭厅走，“今天我把最近要忙的事都安排好了，这段时间都不用回来，还是回市区住吧，方便点。”
有墨爷在，厨房做了香辣虾煲，还煮了个盐水虾。
白梨到的时候，墨爷已经给她剥好小半碗了，虽然一直在咽口水，但硬是忍着等虞川和白梨一起吃。
吃过晚饭，虞川带着白梨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带上孟奶奶打包好几个保温盒，才回去。
也不知道墨爷今天跟着虞川都干嘛了，才上车就蜷成一团，趴在白梨腿上睡觉，看上去累得不行。
白梨尽量坐直，头朝一侧偏了偏，示意虞川靠上自己的肩膀，“你也睡一会吧，到家我喊你。”
虞川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黑猫，揽住白梨的腰，让她靠着自己，“我不累，也不困，阿梨跟我说说你今天查的怎么样吧。”
虞川想把没陪在她身边的时间都补上。
白梨也愿意和虞川分享，把今天去烈士陵园，然后兵分两路，她去市图书馆的事和虞川大概说了一下。
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给墨爷顺着毛，小猫时不时就呼噜两声。
“听起来不太容易找。”
白梨点头，看向虞川，带了几分希望，“不过小银跟我说，可以让你帮忙根据山川地势，看能不能找到赵谷家乡的大体位置。”
白梨说着，从包里拿出小本子，把根据赵谷描述的一些地理特征告诉虞川。
虞川耐心地听白梨说完，很快就有了结论，“如果是在虞岭山脉，符合这些描述的地方有三个。”
虞川说了三个地方，范围框到了县，比白梨预想的已经精准很多了。
“虞川，你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是活地图！”
虞川莞尔。
这么多年过去，乡村城市都在发展，开山修路，很多地方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但虞川是山神，沧海桑田，山川变化，河流枯盈，他再清楚不过。
辨认几个地方，对他来说，很简单。
尽管如此，看着白梨眼中崇拜的光，他依然觉得很受用。
“烈士陵园那边的消息估计不会这么快，明天我们就先去近一点的丰泽县看看。”
“好。”
虞川开口，“路上有一个深潭，旁边有不少银杏树，景色很好，可以顺路去看看。”
“好啊！”
白梨说着，拍了拍墨爷的屁股，“把墨爷和小银也带上，就当是秋游了。”
墨爷呼噜两声，一边接着打盹，一边盘算秋游要带点什么好吃的。
回到三水斋的时候，白银带着赵谷已经回来了。
赵谷还沉静在兴奋中，迫不及待地和墨爷分享他今天的所见所闻。
虞川上楼洗漱，白梨泡了壶茶，也坐在一旁听赵谷说。
赵谷手舞足蹈，激动得都没办法坐下来，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些话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
“值了，值了，能见过这样的世界，我死也值了！”
赵谷说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死在那个战火纷飞，未来一片混沌的年代。
“真羡慕你们……”
赵谷看向坐在石桌旁边的几人，眼中满是羡意，“能过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别看墨爷大大咧咧，但其实也是只温柔善良的小猫，见赵谷这样，他也不忍心，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两句，赵谷自己又开口了。
“我也该知足了，比起被小鬼子杀死的村里人，还有排长班长他们，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亲眼看到了这么好的新时代。”
赵谷抬头看着挂在檐下的灯，璀璨闪亮的光，照出他眼底的泪，“这么好的日子，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连想都想不出来……”
白梨知道赵谷此刻在想念他记忆里熟悉的人，也知道墨爷想要帮忙做点什么，拍了拍墨爷的胳膊，提议道，“你带他去巷口，给他的战友，烧点纸钱，点支蜡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