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位老人。
王长辉觉得老人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大爷,你找我?”王长辉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老人笑着问道。
“抱歉,大爷,我最近记性不太好,看着面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王长辉一脸的歉意。
“上海唐装汉服大赏,我们见过面,我说过要来喀什找你朋友请教一下回鹘古服饰图案的。”
王长辉这才一拍脑门,想起门口站着的,正是在上海遇到的那位高个老人,连忙说道:“原来是你。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呢。另一位大爷没来?”
“初到贵地,他有些水土不服,正在酒店调整适应呢。”老人笑道。
话说到这儿,王长辉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听说你是莎句文旅局副局长?”老人倒是一脸轻松,看了王长辉一眼,自顾自地走进办公室,从容地在沙发上坐下。
王长辉点点头。
“还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坐啊。”老人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
王长辉只好挨着老人坐下。
“在上海的时候,见你神采奕奕,说话做事很有精气神。这才多少天没见,就面容枯槁、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是遇到难关了?”老人瞥了王长辉一眼,随口说道。
王长辉没料到老人会聊这个话题,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说道:“哪有什么难关,纯粹就是昨夜睡得太晚。”
老人也不啰嗦,问道:“王局长明天可否陪我们去喀什找找你那朋友?”
一听到“喀什”二字,王长辉整个内心都是抗拒的。
再说,他也确实不知道哈迪尔的住处。
当然,他要是存心打听,立刻就能找到地址,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做这件事。
“大爷,你也看见了,我这里事务缠身,实在是走不开。”王长辉推脱道。
“在上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只要我们到了喀什,你就陪我们去找。”
“我……时过境迁啊……”
王长辉和老人拉锯了半个多小时,见自己不答应,老人是绝对不会起身离开的,誓要把沙发坐穿,只好说道:“那就明天,我陪你们走一趟。不过我得事先申明,能不能找到我的那位朋友,我可不敢保证。”
“放心,不管能不能找到,都放你回来。”
老人心满意足地走了,王长辉忽然想起唐玲交待的事还没去办,连忙拿起手机:“季教授,我都等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你的回鹘服饰依然还只是跃然纸上?什么时候能让我挂在墙上?”
季昌全笑道:“明天我就到喀什,我们见面再聊。”
王长辉还想说点什么,可季昌全立刻就挂掉了电话。
“他来喀什干嘛?”王长辉完全没料到季昌全也会来,难道是为了那套古服饰?
看来,喀什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一早,王长辉就向黄勇申请了一辆车直奔喀什。
当他给黄勇说明事由,是因为要去喀什会见东华大学教授的时候,他感觉面前两位老人的表情甚是古怪。
“莫非,他们认为我是在说谎?或者说怨恨我没把他们的事放在心上?”王长辉虽心生惭愧,但也不便把去见季昌全的事和盘托出。
他相信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是十分明智,也是真实的。
如果他告诉黄勇请假去喀什是为了替两个素昧平生的老人找人,黄勇绝对会认为他是不是闲得蛋疼,这都不是撂挑子了,完全把自己都撂下了,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开展替人相亲的新业务?
车上,三个人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进入喀什市区的时候,那位矮个子老人才幽幽地说道:“你认识东华大学的教授?”
王长辉点点头。
“哦,缘分不浅。”老人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三人再无多余的言语。
向卡斯木打听好哈迪尔的住处后,王长辉带着两个老人径直而去。
在哈迪尔家看上去应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前,王长辉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正是哈迪尔。
当哈迪尔看到门口站着的竟是王长辉,满脸的惊喜,两人随即紧紧拥抱了一下。
“这两位是?”哈迪尔看见王长辉身后还跟着两位慈眉善目、一脸笑容的老人,轻声问道。
“这两位是我在上海大赏活动现场认识的,他们很欣赏你复刻的服饰,特别对服饰上的图案很感兴趣,在上海就满世界找你,可惜你先走一步,遗憾错过。这不,听说你在喀什,他们就追来了。”王长辉笑着说道。
哈迪尔看着头发花白的两人,一脸的受宠若惊:“谢谢两位大爷对我作品的喜爱,不过两位年事已高,专程跑一趟,舟车劳顿,实在不值。”
高个子老人笑着说道:“我们认为很值。我们对古代服饰的图案非常痴迷,收集整理过很多图案,唯独对回鹘服饰少有涉猎。最近几年,我们开始研究唐代西北少数民族的服饰文化,回鹘这个民族是绝对绕不开的一个民族。在活动中看到你设计的那些花纹图案,我们从来没见过,所以就想当面请教。”
“你们是……历史学家?”
哈迪尔此言一出,王长辉就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两位老人。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对历史文化如此痴迷,还跨越千山万水亲自登门拜访……历史学家最讲究的便是考证!”王长辉一直觉得两位老人极不寻常,听哈迪尔这么一说便觉得很有道理。
矮个子老人看了一眼高个子老人脸上那无尽的尴尬神色,笑道:“我们就是单纯喜欢,业余选手,哪是什么历史学家。对了,哈迪尔先生,你服饰上的这些部落图腾图案,都是来自哪里?有资料或有实物佐证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刚否认了自己历史学家的身份,转头便是资料、实物佐证!
不是历史学家的做派是什么?!
王长辉在心里暗暗笑道。
“这……”哈迪尔犹豫了。
这两个陌生而又奇怪的老人,哈迪尔不知道是否应该如实相告。
“在敦煌壁画和出土的文物中,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图案,是你臆造的?”一聊起学术,两位老人瞬间容光焕发,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前后是否矛盾。
“你们对敦煌壁画和新疆的出土文化很了解?”哈迪尔问道。
“略知一二。”
“在它们那里,当然找不到这种图案。”哈迪尔笑道,“因为这种部落图腾标志,只在我家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