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你家出现过？”两个老人的眼中立即放出光来，“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这……”哈迪尔见这两个奇怪的老人毫不客气、直奔主题，也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来路，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长辉。
王长辉也有些懵。
他也不清楚两个老人的底细，只知道是服饰文化的狂热爱好者，但两人说话总是闪闪躲躲，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王长辉深知哈迪尔虽说是家族传承，但在搜集、整理和研究服饰文化上也是煞费苦心，很多成果不便公开，也秘不示人，这两人一见面便出言讨要，很有些不妥。
于是，王长辉朝哈迪尔轻轻摇了摇头。
哈迪尔心领神会，说道：“两位大爷，有些东西是祖传之物，不方便示人。至于图案样例，你们已经在大赏活动中亲眼见过了，大致如此，我只是略做了些改动，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望见谅。”
两位老人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了下来，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传递着什么。
忽然，矮个子老人极其冲动地说道：“哈迪尔先生，其实你没必要对我们如此防备，我们并非想剽窃你的成果，其实我们是……”
高个子老人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哈迪尔先生，其实你我都十分清楚，大赏活动中那件服饰的图案，仅是其中一个大部族里的一个小部落的图腾，你应该还有那个部族，甚至更多部族的部落图腾。文化成果是属于全人类的，回鹘服饰文化也是属于全中国的，哈迪尔先生不会如此自私，只想占为己有吧。”
经高个子老人这一打断，矮个子老人立即面露愧色地低下了头，而高个子老人则目光灼灼地盯着哈迪尔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犀利的眼神就像两柄锋利的尖刀，似乎想要剖开他的内心。
连王长辉都注意到了，哈迪尔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慌乱，连说话都变得不再连贯：“你说的……什么？我怎么……怎么听不懂？”
王长辉叹了口气，没想到上门请教的“强盗”竟如此理直气壮，还肩扛大义；而真正的拥有者却像底气不足的小偷，时时掩人耳目？
岂有此理！
王长辉心中燃起火来，本以为给哈迪尔带来了传播服饰文化的两头温顺的小绵羊，谁知竟是两头立刻露出獠牙的中山狼！
“大爷，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人家家族传承下来的东西，主人拥有绝对的所有权。至于要不要给你看，全凭主人的心情和喜好，哪有像你这般的道德绑架！”王长辉说完，瞥了哈迪尔一眼，板着脸孔继续说道，“我看主人今天是绝对没有心情和你们分享他的成果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哈迪尔点点头，顺势就要关门谢客。
谁知高个子老人却一脸怒气，快步向前，强势地用手撑住门，不让哈迪尔关。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谁能想到一直彬彬有礼的老人，竟如此气急败坏！
哈迪尔也不敢强行关门，老人年事已高，稍有疏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终归不妥。
矮个子老人见局势急转直下，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会出此下策，愣了一下，便上前劝阻：“老汪，你这又是何必？有话好好说，别吓坏了年轻人。有的东西，我们可以再找，何必强人所难。”
高个子老人激动地喊道：“老何，我们找了多久？现在，它和我们只隔着一道门！这次错过了，我们剩下的时日，还能够再见吗？”
被唤作“老何”的矮个子老人低头不语，缓缓松开了拽住老汪胳膊的手。
王长辉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刻，他有些厌恶所谓的“不疯魔不成活”的热爱了。
当热爱剑走偏锋，成了一种偏执的狂热和人生唯一的宿命，终究伤人伤己。
那些畸形的爱恋，不亦如此？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王长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大家都暂时减弱了拉扯的力道，但依然完美地保持了拉扯的造型。
“喂，你到了？……现在？不不，喀什机场我可去不了，现在我这里有些状况，脱不开身。你得自己坐车来找我，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王长辉挂掉电话，在手机上按动了几下，便抬起头对老汪劝说道：“汪大爷，你消消气，这又是何苦呢？别伤了自己的身子骨。你这近乎于强取豪夺的破门行为，是私闯民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汪笑了笑：“王局长，你可别吓唬我，我老汪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只求这位小伙子给我看上一眼他家传下来的裁缝纹样设计稿或缝制蓝本，我们立刻就走。”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是裁缝……还有那些设计稿？”哈迪尔瞪大了惊诧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房门洞开，王长辉看见了门后那环境优雅、种满果树、爬满葡萄藤的精致小院。
“我们要是没猜错的话，你祖上应该是某个大贵族的私家裁缝，甚至有可能还是某任回鹘可汗的御用裁缝，不然，怎么会有那些连文物上都没有的贵族阶层的服饰图案？”老何微笑着说道，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
“那你可猜错了。”王长辉“呵呵”一笑，“哈迪尔还有很多古回鹘平民阶层的服饰图案，如果真是你口中的什么御用裁缝，怎么会有那些东西？”
“为了避免那些不入流的图案进入上流社会，御用裁缝必须熟知、甚至规定平民阶层只能用哪些图案！就如同避讳，你首先得知道要避开的是什么！所以，一个真正的御用裁缝，他手里掌握的图样是非常丰富的，对吧，哈迪尔。”高个子老人忽然笑道。
哈迪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长辉惊讶地看着他，又更加惊讶地看了看两位老人。
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两位老人仅从一个服饰图案，就探究到了一个家族、一个民族的秘密。
“正如这位老人所言，我的祖上，是唐朝葛勒可汗的御用裁缝。当年，回鹘出兵帮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乱，葛勒可汗因此受到唐朝的重视，也是回鹘历代受唐朝恩礼最重的时期。那会儿回鹘的文化空前繁荣，服饰文化也是欣欣向荣。所以，祖上当年为皇宫贵族织锦裁衣的设计图稿等资料也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原来如此。”王长辉轻叹道。
两位老人闻言，眼中的光芒更甚，手上的力道更大！
“喂，你们在干嘛？”
一个中年人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一手提着一个公文包，快步走了过来。
当他笑呵呵地走近、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时，惊得手里的公文包应声落地。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