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巍将车子轻轻放在地上,用手当扳手,徒手卸了一个轮子下来。
然后她将三只脚的车子托住平稳放在地上,立起拆下来的车轮,右脚踩住,然后脚下稍微用力,车轮就滚了出去。
在夜久的视角,徒手拧螺丝什么的,真是可怕,还有就是,姐姐漂亮的长发扫地了。
车轮朝着上坡方向滚去,却没有如夜久预想的那样很快停下,而是轻而易举地滚出了相当远的距离。
就在它快要倾倒发出声响时,被迅速追上来的南巍一把提了回来。
随后,南巍又将车轮朝着下坡方向滚出。
这一次,车轮也没有丢下他们一骑绝尘,滚出差不多的距离后便停了下来,还没等它倒下,又被南巍及时提了回来。
从这一情况来看,实际上路面本身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真正的问题在于,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对他们进行了“污染”,使得他们看见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多亏了那枚狼牙吊坠的庇佑,夜久的精神状态得以保持稳定。
尽管遭受了精神攻击,也只是出现了幻视现象,其他诸如头晕、恶心等不良症状都已悄然消失。
“好了。”
南巍随手将车轮塞回原处,接着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污渍,这才轻轻拍了拍夜久的肩膀。
她目光坚定地指向他们先前前进的方向,示意夜久继续前行。
“走吧,去找个道路反光镜试试。”
南巍说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规则第二条,车库内设有道路反光镜,注意路况。
这条规则很普通,很常规,放在任何车库内都很适用,就算是儿童汽车,撞到人也会挺疼的。
不过,南巍要找道路反光镜,原因是她曾在反光镜里面看到过不一样的张伯。
追着夜久的那个黑炭人也是如此,镜子内外是两个模样,
从已知的状况来看,镜子里的应该才是真实的他们,或者说它们更合适,毕竟“他们”,是用来称呼人类的。
镜子里的,才是被称作“诡异”的它们的真面目。
既然道路反光镜能映出诡异的真实模样,没准也能破除眼前的异状。
南巍不晓得是什么人制定了这些“规则”,但是“规则”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保护人类的,理应不会给出完全没用的条目才对。
好在道路反光镜不是什么极其稀缺的物件,仔细寻找之下,没一会两人就找到了一块。
就是这一路走来,对于夜久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
夜久患有恐高症,而且是极度严重的那种。
虽然他能够理性地去劝慰自己,路面可能实际上并未发生变化。
但当他亲眼目睹脚下那疯狂倾斜的路面,一路奔向宛如深渊般的地下时,那种恐惧感,与站在高楼的楼顶上向下眺望地面时的感觉毫无二致。
他双眼发昏,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就像两根被不停拨动的吉他弦,连脚底板都变得绵软无力。
若非南巍允许他抓住自己的袖子,带着他一步步前行,他恐怕早就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无法起身。
看到夜久那张煞白的脸,南巍这次倒没有嫌弃他。
她自己并没有感到丝毫恐惧或害怕,反而觉得这种情形还挺刺激的。
不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脑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样,那些让别人感到害怕的事物,在她看来通常都挺有趣。
夜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他的反应也是普通人正常的反应。
若此时南巍出言嫌弃,反而会显得自己太过不正常。
“嘿嘿,奶奶说了,人前要努力装成普通人,不能吓到别人。”南巍心里傻乐,不忘贯彻奶奶教给她的理念。
站在不甚明亮的日光灯下,南巍和夜久一起抬头看向道路反光镜。
反光镜映照出两人的身形,以及周围那些略显陈旧的景物。
斑驳的柱子,静静停在路面上的儿童汽车,地面上画着掉了色的车库停车线。
凸出的镜面将所有能映照出的事物都扭曲变形,但这种变形是有一定限度且合情合理的,完美契合镜面本身的弧度。
南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镜面上映出的种种事物,随后来回踱步。
她的虚像也随之在镜中来回走动,不断变换着形状,显得滑稽却又不失真实,没有丝毫离谱之处。
当她从反光镜上挪开目光,歪过头查看两侧时,视野中其他的一切都保持着正常的形态,没有丝毫变形。
唯有路面依旧顽固地、不合常理地疯狂扭曲着,呈现出一种怪诞至极的模样,这种场景倒是在她的梦中颇为常见。
果不其然,这与她预想中的答案一致。
“果然只是视觉上的错觉啊......”南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与南巍的略感失望不同,一直到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的夜久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道路反光镜里自己扭曲可笑的形象,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自知有无数的弱点,恐高算是比较严重的一个。
五年多前,那时候污染区还没有那么多,诡异对世界的影响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父亲曾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园。
时年十四岁的他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了,死鸭子嘴硬好面子,可能是他那个年纪干过最蠢的事情。
他被父亲打趣他胆子小的一句玩笑话给激怒了,死活非要玩过山车,父亲怎么也拦不住他。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吓得尿湿了裤子,哭着从还没开动的过山车上被父亲抱了下来。
父亲为此懊悔不已,对于夜久而言,他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
刚才的经历感觉比坐在过山车上还刺激点,好歹过山车还有个安全束缚装置。
夜久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直直地伸出胳膊去,和地面平行,反光镜里夜久的胳膊和地面扭曲的平行着,连弧度都一样。
“呼......”夜久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有了点活过来的感觉。
这时候夜久才发现,南巍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夜久不明所以,害臊地低下头,心虚又含蓄地问:“姐姐,我是不是有点太弱了?”
南巍很给夜久留面子,她板正着脸孔,一本正经地答道。
“还好,你只是强得不明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