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在宫门口停了下来,春草撩起车帘,搀扶着沈姝华下了马车。
还不等她站稳脚跟,便听一阴阳怪气的女声传入她的耳中,那语气中的酸意都要快要溢出来,让人听着格外刺耳。
“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如今可是景王妃了呢,气运颇足,可真是好生让人羡慕。”
沈姝华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萧未,她脸上扬起挑衅的笑,眼底的不屑与恶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而站在萧未一旁的,是昌乐郡主梁月仪,她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人家现在可不是什么沈家大小姐了,姝华妹妹虽说出身不好,可却得了沈家嫡长女的位置,如今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又瞧不起沈家了,回门之日便迫不及待与沈家断了亲,这般薄情寡义,着实少见。”
“竟如此?”萧未故作惊讶地嘴唇微张,紧接着又添油加醋地说道,“怕不是抢了妹妹的亲事,无颜再面对列祖列宗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一并笑了出声,引得不少宫女太监纷纷侧目,却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只得偷偷打量着这边的情形。
沈姝华仿若未闻,她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你这...”昌乐郡主见状,顿时又气又恼,转身欲出言羞辱,却猛然看见了沈彻的身影,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立马换上了一副娇柔羞涩的模样,娇声喊道,“沈公子。”
沈彻无视了她,在沈姝华面前站定。
“沈公子挡着我的去路了。”沈姝华眼皮微微抬起,与他对视。
“华儿!”沈彻皱眉,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恼怒,
“你刚与国公府断亲,便不知轻重地在景王府显摆。我知你受了委屈,想证明自己,可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并未习过医术,连御医都言明你差点将景王害死。我虽不知景王身边那医科圣手是谁,可他将功劳放在你的身上,不过是因你是沈家嫡女。
如今你断亲的事已传扬出去,真相是瞒不住的。没了利用价值,你以为景王还会待你这般好吗!莫要太天真了!”
“让开!”
“沈姝华!我好心劝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沈彻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起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他的巴掌高高扬起,似是又想像从前一样,让沈姝华吃些苦头。
沈姝华瞥见他扬起的手,轻笑出声,“沈公子已不再是我的兄长,我的事,与沈公子有何干,你逾矩了。”
说罢,不再看他因愤怒而变得青紫的脸庞,莲步轻移,绕过他朝御书房走去。
“沈公子何须动怒,是她没有福气罢了。”昌乐郡主忙凑上前哄着他,还试图拉住他的衣袖,与他更亲近一些。
“滚!”
沈彻一把拂开她的手,她踉跄了几步,脸中满是惊愕和失落之色。
看着昌乐郡主这委屈的样子,沈彻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愧疚,伸出手来想扶她一把,又碍于面子,将手收了回来。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分明是想关心沈姝华,可一见到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说出去的话就变了味。
沈彻暗暗叹了口气,无论是他还是沈家,都不曾欠她什么,今日也算是提醒了她,已是仁至义尽,无论往后再发生什么事,都是她咎由自取。
想到此,沈彻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托词,心情渐渐轻快起来。
*
御书房中。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
成裕帝头也未抬,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手上还拿着一本奏折,似是在专注地审阅着。
得了成裕帝的许可,沈姝华这才缓缓起身,悄悄抬眸看向一旁的云翳。
只见云翳面容冷峻,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周身散出的凌厉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成裕帝依旧随意地翻阅着奏折,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可熟知帝王脾性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朕还记得,你自小同老五、老六亲切得很,时常来宫里玩闹,如今一晃,竟过去十年了。”
沈姝华不知他这话是何意,眸光微闪,犹豫了一瞬后,开口应和道,
“时光匆匆,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臣妾尤记得,曾有一次在除夕宴上,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佳肴,五公主害怕极了,哭了许久,怎么都哄不好。还是皇上您抱着,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成裕帝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起头,目光放空,似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是啊,朕当初总说你们几个小家伙只顾调皮玩闹,终日都不肯消停下来,没个正形。没想到如今都能独挑大梁了,连医术上,都颇有造诣。”
“皇上抬举臣妾了,臣妾的确对医术感兴趣,不过是闲暇之余看过几本医术罢了。”
“哦?你的意思是,不过稍稍看过医术,就能将景王治好?”成裕帝原本亲切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缓缓抬起眼皮,扫视了沈姝华一眼,虽是轻飘飘的一眼,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沈姝华喘不过气来。
沈姝华仿佛要被他看穿,微微低垂着眼,冷汗直流,不敢应声。
“混账东西!满口胡言!”
成裕帝猛地一拍桌子,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御书房中炸开来,连桌上的奏折都被震落了几页。
沈姝华慌忙俯身跪下,身子微微颤抖着,仿佛害怕至极,
“皇上息怒,臣妾绝不敢欺瞒皇上,臣妾幼时顽皮,整日只知玩闹,不曾用心学些什么,总惹人笑话。便是如今上进了些,也不过略懂一二,断不可能比得过御医,皇上明察!”
一阵寂静无声,时间似乎都被凝固在此刻。
成裕帝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良久,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云翳,“景王如何看?”
云翳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道,
“臣弟以为,王妃所言极是。据清风当日所述,王妃不过是一时兴起,还是听了侧妃柳氏的建议,清风才任由王妃救治。如今想来,还是王妃的好运气,救了臣弟,是臣弟之福。”
成裕帝闻言,在他的脸上盯了好一阵,随后竟爽朗地笑出声来。
沈姝华周遭的气势猛然一松,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起来吧。”
成裕帝摆了摆手,语气中已然没了适才的盛怒,转而又严肃起来,微微眯起眼眸,缓缓开口道,
“虽然你救治景王有功,可你妄自尊大,擅作主张,景王到底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怎能如此随意对待,还是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