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裕帝微微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脸上又重新挂起和蔼的笑,开口道,
“便罚你抄写经书三遍,再去同五丫头叙叙旧!那丫头平日里总闹着要见你,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谢皇上恩典!”
沈姝华赶忙恭敬地行了一礼,从御书房退了出来,临走前,下意识地瞥了云翳一眼,只见云翳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暗暗腹诽了几句,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出了御书房,她轻轻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帝王心难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自认为刚才的表现天衣无缝,可也不指望能将成裕帝完全糊弄过去,成裕帝此举更像是小惩大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医术是她的底牌,万不能随意暴露。
此番救治云翳的举动,终究是让她陷入了这般微妙又危险的境地。
而云翳呢?在利用完她之后,是否会将她弃如敝履?
想起沈彻那番话,沈姝华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色,又迅速敛去,挂上轻快的笑颜。
不多时,沈姝华便来到了贤妃的关雎宫门口。
一踏入院中,就瞧见云雀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上的石子,摆成了小鸟、小猫的模样。
抬眼间,猛然看到沈姝华的身影,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云雀丢下手中的水壶就朝着沈姝华飞奔而来,嘴上却不饶人,嘟起嘴来埋怨道,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进宫给我解闷儿,我被关在这宫里都无聊死了!”
“你呀!”沈姝华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云雀叽叽喳喳地同她说着这宫中的趣事,沈姝华也笑着回应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亲昵。
这时,殿内缓缓走出一身着华服、仪态雍容的女子,正是贤妃,两人亲密的模样就落在她的眼中。
她眸中晦暗不明,隐隐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可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柔声说道,
“景王妃今日怎得空来了,云雀这丫头整日盼着你能来同她说说话,可算是把你盼到了。”
“贤妃娘娘。”沈姝华微微颔首,“是皇上体恤,让臣妾来与五公主叙叙旧。”
贤妃点了点头,目光隐晦地在沈姝华身上打量了一番,嘴上夸赞着,
“景王妃到底是新婚燕尔,通身的气质越发不凡,纵是遭了些变故,也不甚在乎外界那些闲言碎语,依然怡然自得。”
话语明褒暗贬,加之语气疏离,沈姝华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在讽她离经叛道,不顾声誉。
论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自己的女儿,同这样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交好。
云雀却好似没听出贤妃的话外之意,拉着沈姝华的手,笑得天真烂漫,“女儿可算是将华儿盼来了,有的话母妃都不乐意听女儿说,女儿想同华儿说说小话。”
“你呀,就知道玩,你高低要称景王妃一声皇婶,可莫要如此没大没小,缠着景王妃太久,当心落人口舌。”
云雀却不依,撒着娇道,“母妃,华儿难得来一趟,就让我们多待会儿嘛,谁敢多话,棍棒伺候!”
说着,还努着嘴挥了挥拳头,甚是可爱。
贤妃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你们先聊着,本宫还有事要做,就先失陪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姝华一眼,抬脚离开了关雎宫。
“我母妃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上次你托我给她的药丸,甚是有效,她吃了之后,睡得比从前还要香,连着同我夸了你好些日子。”
云雀拉着沈姝华坐到四四方方的亭子里,生怕她心中生了芥蒂。
沈姝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如何不懂贤妃的用心良苦,身处这暗流涌动的深宫中,每多考量一份,便能多一天舒心日子,也不甚在意,
“无妨,对了云雀,你可识得这坠子?”
沈姝华从怀中掏出大婚那日,在沈府拾得的坠子,给云雀瞧。
云雀接过,细细端详着,摇了摇头,“瞧着很是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若记起些什么,记得同我说。说起来,你那日出宫,可见着宋谦了?如何?”
提到宋谦,云雀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父皇怕我生出什么乱子,不让我回公主府,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宫中这般久,他也不曾来瞧过我一眼,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我们之间隔了太多。”
“云雀,旁观者清,我看的出来,宋谦当是对你有意。”
“那又如何,他与昌乐郡主有婚约在身,岂能说改就改?我又逃不开和亲的使命,命运弄人,即便掰扯清楚,也还是要各奔东西,不过徒添感伤罢了。”
“你信命吗?我也不信。你并非逆来顺受的性子。”沈姝华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目光坚定而诚挚,
“你可要想好了,是听从既定的安排,远离家国,将命运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拼尽全力,去争出一条路来?”
沈姝华分明看到,云雀眼中熄灭的火苗,又缓缓亮了起来。
那眸子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虽然微弱,可给了人希望。
沈姝华与云雀一同用了午膳,直至黄昏时分,才走出了关雎宫。
到了宫门口,出乎意料,云翳的马车竟还在外头候着。
春草见她来,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同她说道,“王妃,王爷已等候您许久。”
沈姝华却是有些奇怪,先行回府便是,莫不是他担心她出事?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上了马车后,只见云翳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书卷,似是没有注意到沈姝华的到来。
“今日劳王爷久等了,谢过王爷挂怀。”
云翳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道,“本王可没等你,不过是同圣上议事到此时,恰好没走罢了,你莫要自作多情。”
车帘外的清风嘴角抽了抽,扬起马鞭,驱使着马车行进着。
也不知是谁担心自家夫人受人欺负,特意在宫门口等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