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红绫一愣:
“陛下为何这般想。”
许清有些失落:
“我虽身在帝位,上不能辨认奸讦,下不能福泽百姓,算什么好国君呢。”
楼红绫没有多言,抬手便拿他桌案上的一本名为《左氏》的史书,翻开一页对许清道:
“古时候有一位国君被迫流亡在外十九年,历经磨难,后来在别个君主的帮助下回国即位,而后成为诸侯的霸主之一。陛下您还是比他幸运得多,他远离国土独自奋斗,而您在这,有卫大人他们,还有……红绫也会陪着您的。”
许清闻后心中有了莫大的安慰,施以一个浅笑,如同柳枝拂面般沁心,少年的眉目清远明旷,让楼红绫有些许愣神。
卫宣铭进入寝内时便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禁流露出一许错愕。
楼红绫抬眼望去连忙收了神情,知道他们定是有事要商议,便要先告退了,许清却挥手拦住了她。
“不必。”
转头对卫宣铭点头:
“何事?”
卫宣铭也不拖沓,沉重道:
“陛下,齐王许友北,自杀了。”
许清闻言后脸色骤变,楼红绫却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许清没有活下来的其他兄弟,正是如此,他很难通过宗室的力量来扩展势力。
但高祖却有两个兄弟,也就是许清的小叔叔们,分别是齐王许友北,和梁王许怀渊。
虽说他们都是是高祖的弟弟,但当年高祖打天下的时候,两人还尚年幼。
其中梁王许怀渊最为年长,如今正值而立之年;而齐王许友北则没比许清年长多少,刚到弱冠。
许清知道此事不简单:
“发生了什么事?”
年关将至,所以诸王和郡县太守前些日子已经启程前往长安朝见。
齐王许友北则是最早到达长安的,他对邓氏早已不满,一腔热血怂恿着权贵大臣们对邓维不仅封王而又不前往封的怨怼,一时间长安内外都掀起一股批判邓氏的风气。
卫宣铭叹了一口气:
“齐王在太后的撺掇下新娶了一名新妇叫邓婉儿,这个女子嫁了过去,能在齐地做王后仍不满足,跋扈不已,每日与齐王针锋相对,而后更是出于嫉恨亲手杀了齐王一位怀了孕的姬妾。”
邓太后为了固权,便大搞姻亲,强行将邓氏的女子嫁予王公贵族,想扩充势力范围,可毕竟强扭的瓜不,许友北的这出婚姻不幸,恐怕也是大部分的缩影了。
听说许友北因此郁郁寡欢,此后便越发成为邓氏的头号反对派了,他近来在长安城内搅动的舆论风雨便是体现。
卫宣铭接着道:
“齐王如此愤慨,断然不会就此饮毒自戕。我父亲派人从仵作那得知,齐王临死状惨不忍睹,面目俱裂,若是自行饮毒之人,不会是这般不甘,况且长安已在天子脚下,谁会如此大胆。”
许清无奈一笑:
“怕是只有一人。”
卫宣铭闻言后猛然想起,他曾听人说过,齐王刚至长安时曾在当街与邓维发生冲突。
按理说许友北为皇室宗亲,邓维作为臣子理当下辇行跪拜礼,而邓维非但不行礼,甚至还出言不逊,嘲弄齐王,惹得他气愤不已后便扬长而去,事后才有齐王在长安大举将对邓氏舆论翻涌。
卫宣铭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许清,许清大约已知道真相:
“那便……应是了,齐王如此,那梁王也岂不是危哉,况除夕将至,梁王也在向长安前来……”
许清凝眉忧虑,长安城内,仿佛为即将激起一股风雨在酝酿……
楼红绫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并未插话,许清却转头询问道:
“阿绫,你怎么看?”
卫宣铭和楼红绫同时留意到许清的称呼,皆是一愣,她脸上莫名有些发烫,捋了会思路:
“陛下,红绫认为,邓维性格冲动鲁莽,方封王正应低调,他们便与皇族在长安闹出风雨,眼下他们必然不敢再加害梁王。”
卫宣铭眼中闪露出赞同:
“臣以为楼姑娘说得有理。”
许清稍稍点头,微蹙的眉间仍有疑虑……
长乐宫
邓维正身着朝服,挺立地正立在雕栏华砌的宫殿外,准备拜见太后。
青黛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敬重:
“太尉请,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邓维邓维连忙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诚恳地说道:
“多谢姑姑。”
随后便迈着沉稳而雄厚的步伐行入殿内。
青黛见状,立刻转身将门轻轻关上,随后挥了挥手,遣散身旁的宫人,动作利落而娴熟。
邓维进殿后,收敛了朝堂之上的跋扈之气,他面向邓太后,双膝跪地,高声说道:
“给太后请安。”
“兄长请起。”
邓太后连忙上前扶起邓维,请他坐下后便看了一杯茶给他,邓维也不推辞,抬手便牛饮下,转眼茶杯就见了空。
邓太后脸上愁绪万千,望着他欲语而止,邓维瞟了她一眼,心中明了,不甚在意地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太后是想问,齐王许友北的死,是不是我干的?”
邓太后面容严肃,而语气依旧平静:
“见兄长这般样子,那还用问吗?”
“哈哈哈……”
邓维放肆大笑,随意道:
“这齐王与我扯口舌之辩也罢,还对我邓家出言不逊,想当年要不是我与高祖同患难的沙场厮杀,哪换得现在许家那个毛头小儿坐上九五之尊享清福。”
邓太后不满道:
“兄长也知道,封王本就是逆势而行,如今理应低调收敛,怎得这般落人口实。”
她刚在楼红绫的暗示中调查出些许眉目,要是能顺水推舟安给齐王一个谋反的罪名,怎得不都比如今体面吗?
邓维不在意地挥挥手:
“不足为惧。”
知道自己这个兄长行事莽撞,但她还是嘱咐道:
“无论如何,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梁王许长渊不可再有闪失,如今之重,是哀家好歹得要想办法让齐王那块地落入我们邓家手中。”
“太后说的是……”
邓维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些,脸上的神情正经不少,转而探手从隐蔽的兜里递过一张面额不菲的银票。
“这是张让来孝敬您的。”
邓太后想起来之前在朝堂中顺带封赏的一批大臣们其中那个被封为了中大夫的,挑眉收下了那沓票子,稍微还算满意:
“不错,算是会来事。”
邓维神秘凑上前道:
“太后不知,这张让可是我们邓家不可多得的一个好钱袋。”
“此话怎讲?”
邓维的声音又低了些许:
“太后请掏出银票细看。”
邓太后信手打开钱票,端详上面的文字,利目一眯,便觉出端倪,原来银票兑现的地点是洪福钱庄,一般人可能不知晓,但她一眼便想到,这钱庄,多是是北塞国人在长安商贾来往,然而实则暗地里,是北塞国的贵族做东。
邓太后当即懂了,对上邓维狡黠的眼神:
“北塞国,想要什么?”
“并不多,只是恳求太后能削减北境来往互市的税率。”
邓太后颔首思量,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虽说最近国库略有赤字,不过既然北塞如此诚意,那她也送一个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