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护国公府，梧桐苑的梧桐树下。
林雄觉得自己老了。
不，是要死了。
自从上次出手救苏颜，他就一直感觉自己体内气血越来越不顺畅。
林轩墨离京之后，这情形更糟，每况愈下。
再这么下去，别说一年，估计半年他都撑不住。
人老，就会伤感，就会追忆往事，也会抹平爱恨。
甚至会试着原谅敌人，原谅自己。
忽而，一道身影落在院内。
“来啦？”
林雄的声音略带沧桑。
来人在他身前停下脚步，随即恭敬跪地。
林雄点点头，伸手去摸对方的脸，眸子中泪花渐渐翻涌。
“你……还怪我吗？”
对方没说话，抬手握住这苍老的手掌，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存。
猛然间，一股磅礴的内力涌进林雄丹田之处。
他骇然垂眸，那人的手掌缓缓从他小腹撤回。
“你……你……”
眼前之人的样貌，在林雄的目光中渐渐模糊，渐渐融入夜色，渐渐成了黑色。
护国公走了，林家军主帅走了。
荣帝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
龙榻边跪着的太监，浑身筛糠，如丧考妣。
“大半夜，何事？”
“回、回陛下……护国公……殡天了！”
“什么？！”
荣帝一下坐起，久久不能言语。
“怎、怎么回事？”
“文远侯来报，是、是大限到了……”
荣帝深吸口气，目光呆滞，不断摇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朕要出宫，朕要出宫！”
“陛下！龙体要紧啊！”
还没劝停，又有太监来禀。
“启奏陛下。羽林卫都统林轩墨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恐怕救、救不活了……”
噗！
荣帝一口血喷出，一头栽倒在龙榻边。
……
活下去！
林轩墨，你必须给我活下去！
苏颜策马狂奔，再闯陷龙岭。
她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拿回千年火灵芝。
雨水湿透全身，打花了她的妆容。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慢半分。
好容易到了营地，可此刻的苏颜，只是穿着昭荣的衣服。
脸上的人皮面具，遇水已然无用。
“何人擅闯迎亲使团驻地？”
“让开，我要救人！”
“大胆，拿下！”
侍卫不由分说，拔刀相向！
这里留下看护的侍卫，都由林轩墨亲自挑选。
哪个不是身手敏捷的老兵，更别说大雍这边送亲队伍中，也有好手。
苏颜没空解释，短刃在手，攻势如潮。
心急而气躁，招式杂乱无章，破绽百出。
越是如此，越添烦乱，气息也越发不平。
噗！
一道三寸刀锋，留在她背上。
血，汩汩而流。
呲！
又一道枪伤，险些扎穿小腿。
“让我过去，我要救轩墨，让我过去！”
苏颜一边拼命往那辆銮驾逼近，一边声嘶力竭哀求。
手中的短刃，总不忍下死手。
砰！
一脚！
苏颜倒飞而出，砸在地上，泥泞溅了一脸。
再退让，她现在就要死！
“用足尖发力，别用脚后跟。凝神静气，自丹田而发……”
林轩墨的话，悠悠在她耳边响起。
这话像是魔咒，萦绕耳畔，挥之不去。
苏颜只觉昏昏沉沉中，小腹间一股暖流微微回旋激**。
体内丹田气海处，一只熟睡的凤凰懒懒抬了一下眼睑。
一时间，一股澎湃的真气喷涌而出，迅速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
哗啦！
苏颜玉掌一拍地面，翻身而起，手中短刃寒光一闪。
……
眼看时辰将过，彩月焦急的眺望雨夜。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彩月眼睛一亮，随着身影渐进，她逐渐露出笑脸。
东西拿到了，但是苏姑娘这脸，怎么也不是公主。
服下药，林轩墨暂时稳住，伤口的血流也渐渐止住。
不过真要痊愈，还需清除暗劲，军医可做不到。
此刻，苏颜重新整理了妆容，撑着内外伤，前来探病。
“公主怎么受伤了？”
军医不解。
彩月急忙将他拉到一边。
“不能说。您给看看，但绝不能对外说半个字。否则，我们都得死。”
军医点点头，搭了搭苏颜的脉搏。
她这是武者突破后，气血不稳之兆。
至于外伤，上点药，也无大碍。
当务之急是回京，千年火灵芝只能帮林轩墨暂时拖延，只有到了京都他才能活命。
第二日一早，使团便匆匆上路。
堵在官道的车驾，护卫一夜尽数被屠尽，几乎死于同时，都被一击毙命。
嫁妆也被人洗劫一空，现场来看，抢嫁妆的人来之前，守卫均已丧命。
之后一路再无阻碍，直到涿州地界，林雄过世的消息才到了永顺府驿站。
这已不再是密报，而是晓谕天下。
林轩墨目前最大的靠山，或者说希望，没了。
苏颜的眼泪滴在林轩墨面上，顺着他苍白的面庞，一直溜到他唇角。
……
朦朦混沌中，林轩墨盘膝而坐。
脑中苏颜的细语，反复回响：“醒来，再看看我，别扔下我……”
许久，林轩墨的双拳紧紧握在膝盖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缓缓睁开的双瞳布满累累血丝，充斥着无边怒火。
上一世，自己开宗立派，弘扬武道。结果，最后一步挂了！
再上一世，自己商行天下，以德服人。结果，被人出卖背刺！
再再上一世、再再再上一世……
自打从地球穿越过来，林轩墨这个异乡客，每次都循规蹈矩，每次都谨小慎微……
重开一次，间隔十八年，次次不同命！
九世！整整九次重启！
事实一次次打脸，不公成了常态。
唯一不变的，除了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
既如此，那守着规矩干嘛？
天要玩我，我便破天；道要灭我，我便灭道！
纵使此命生而蝼蚁，那我也要成为那只让这天地，都在我啃噬下战栗的存在！
一声怒吼，炸响在林轩墨脑海。
……
咳——！
这一声咳，吓得苏颜惊醒。
林轩墨一头坐起，愣愣注视着她。
“你……”
没有任何多余回应，没有任何废话。
林轩墨一把勾住她的玉颈，疯狂亲吻着她的双唇。
趁苏颜没反应过来，他已抬手褪去了她的罗衫。
洁白细腻的香肩，光滑圆润。
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苏颜的内心犹如苏醒的火山，脸颊泛起片片红云。
“你、你这、这是干嘛？”
“做一个男人！”
苏颜一时转不过来，脑子乱如一团浆糊，身子却在缴械。
“你、还……还有……伤……”
“伤个毛，不影响我发挥！”
她还想说什么，自己的唇，再次被轩墨的炙热封印。
她憧憬过爱，想象过夫妻情事……
终于苏颜不再抵抗，轻轻挺起腰身，长而微卷的睫毛合在了一处。
玉掌贴合着轩墨背上微微隆起的肌肉，感受着他每一次疯狂……
这一夜，他二人完成了蜕变。
苏颜睡在一旁，林轩墨赤着上身，打坐运功。
《真武要诀》在他体内游走，将那暗劲一丝丝分化，一丝丝瓦解。
任由它们成为最初的真气形态，完全与自己融合。
最终一同汇入丹田气海之中。
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阳光洒在屋内，苏颜懒懒睁眼：林轩墨一身素衣，散着发丝，坐在床边，唇角挂着浅浅笑意。
“好睡吗？我的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