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院中，沈独清便感觉院中多了一人。
视线向里屋看去，在触及到那抹眼熟的白衫后，沈独清面色不悦，抬脚走近。
裴忌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他紧抿着唇，半垂眼眸，看不清神色。
周围似乎只剩下细小的翻书声。
瞧着他，沈独清没开口，只是自顾自坐下倒茶。
裴忌头也没抬，对着守在一旁的几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周围的婢女应了声转身离开。
见状，沈独清不屑地轻哼一声。
她一只手轻托下巴，眼中不屑，“夫君让他们下去做甚？既然是来监视我的，必然要监视到底喽。”
沈独清的声音轻飘飘的，毫不在意。
好像话中的主人公不是她一般。
裴忌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书，“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李书延和林海枫合谋，指使陈大出手。”
“而陈大则是林海枫的侍从，屠夫出身，左撇子。”
说话间裴忌探究的目光一直在沈独清身上停留。
“依沈小姐高见，林海枫会给出什么利处，让李书延放着大好的县令不做，去谋划杀人？”
对上视线，沈独清捂嘴低低笑了笑，语调温柔。
“利处？”
她抬手端起茶杯，轻抿茶水，继续开口。
“花满楼，达官显贵消遣之地，柳婉虽身处多年，但以她的容貌爱慕者定不在少数，必然能从中打探到一些信息。”
“当这些信息被身为县令的林海枫知晓。”
“担心，紧张，害怕充斥内心。”
“而李书延见色起意，以最后证据威胁，强娶柳婉。”
沈独清的视线看向裴忌，声音陡然放轻。
“对于李书延。”
“金银钱财为饵，新娘献祭为钩。”
“一条人命换安稳度日、步步高升。”
“这，便是利处。”
敛下眼眸，沈独清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书籍之上。
她浅浅勾唇，将杯中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砰。”
茶杯随意掉落在桌上，沈独清抬头看向裴忌，“不知夫君可满意？”
裴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头看向眼前女子，沉声道，“沈小姐作为一个病弱之人，常年居家，竟然知晓这些。”
“裴某佩服。”
见状，沈独清嗤笑一声。
目光随意瞟向裴忌。
白嫩娇软的手轻轻攀附在裴忌手指之上。
随后用力攥住，“独清也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少卿竟无用至极！”
虽然沈独清已用尽力气，但作为一个常年病弱之人，即便是面对一介文人，也是毫无威胁的存在。
只见裴忌轻蔑地看了一眼沈独清的手。
手腕一翻，轻而易举调换位置。
黑色的眸子闪着光，语气像是威胁。
“裴某奉劝一句，沈小姐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一些，不要肖想一些不可能之事。”
“不然裴某可以把你留在身边，也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消失！”
裴忌紧紧抿着唇，上位者的气息瞬间爆发。
盯着眼前之人，沈独清忽然笑了。
白皙的手指通红，之前的伤口再次裂开。
钻心的疼痛一股脑涌入，可沈独清脸上还是云淡风轻。
她笑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裴忌侧脸，声音魅人。
“夫君说笑了，独清只想活命罢了。”
两人相对而坐，无声对峙着。
前者冷着一张脸，微微眯眸，眼尾的红痣越发生动。
而后者笑面如花，素白的小脸上尽是娇媚。
良久，裴忌轻哼一声，随手甩开沈独清的手。
看向沈独清的目光，满脸嫌恶。
“你在那待的时间太长了，下次注意。”
“还有，今天之事下不为例。”
闻言，沈独清的神色微微一僵。
她轻揉着僵硬疼痛的手指，神色淡淡，默不作声。
裴忌也不管她听没听见，继续开口说道，“明天宫中皇后设春宴，三公主特请裴夫人参加。”
说着裴忌转过身，视线直直看向沈独清。
“不要缺席。”
瞧着裴忌离开的背影，沈独清微微垂下眼眸，唇边露出一抹惨淡笑容。
翌日。
天空刚刚垂亮，屋外便传来声音。
“少夫人。”
声音传入耳中，床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
沈独清睁开眼睛，无声地叹口气。
梳洗完毕后，七弦和坐隐手持托盘上前。
尤其是七弦，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笑嘻嘻地对着沈独清开口，“少夫人，这是绣坊一大早就送来的，可漂亮了。”
七弦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看沈独清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
目光扫去。
一共是两个托盘。
托盘上分别放着不同的衣裙。
注意到沈独清的视线，等候在一旁的临池对着丹青挥了挥手。
两人走上前，将托盘上的衣裙展开，以便沈独清更好地选择。
临池手上拿着是一件墨绿色织金流云裙，墨绿色与繁复的织金图案交织融合。
而另一件。
目光触及丹青手中的衣服，沈独清的眸子微微暗了暗。
她素手一指，“就这件吧。”
几人的动作很快，沈独清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
好像回到了从前。
屋外的阳光照射在铜镜之上。
镜中的人身着一身墨绿色流云裙，外面则是月牙色披风，恰到好处的颜色和镜中人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
乍一看去，肌肤仿佛在发着光。
腰间则系着一条镶嵌精致宝石的腰带，更显腰肢纤细。
庄重，又不过于张扬。
不过。
沈独清微微抬眸看向发髻中的鎏金步摇，微微皱眉。
她冲着七弦轻轻招手，温声道，“还是换那翡翠簪子吧。”
见状，七弦犹豫着看向沈独清头上的簪子。
虽心有不舍，但还是替她换下了步摇。
在放下前，七弦小声嘀咕道，“步摇多好看呀，怎么少夫人不喜欢呢？”
踏上赴宴的轿子，沈独清靠在软榻之上缓缓小憩。
从裴忌同意娶她的那一刻，沈独清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人盯上。
春宴？
三公主邀请？
想到裴忌的话，沈独清浅浅勾唇。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一场针对叛国臣子之女的宫宴，背后的主人是谁。
可能，都要数不清了吧。
只是对付一个弱女子，便如此大动干戈。
怕是过于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