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动静并没有逃过外面人的耳朵。
等到沈独清出来时,一抬眼就对上了七弦戏谑的目光。
沈独清皱了皱眉,因病弱而一直苍白的唇此刻却带上了些许绯色。
眼尾也泛上淡粉,一双猫眸变得水润润的。
尤其是她眉头微皱,躲在斗篷下的小脸更显弱柳扶风。
看着七弦,沈独清心中不解。
但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她无心分辨。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故意让裴忌担忧吃食中有毒,让他心绪不宁。
却遭受了这般羞辱!
唇角传来刺痛,沈独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触碰到一手湿润。
见状,她眉头越皱越紧,眉宇间满是不悦。
但这一幕落在七弦眼里却变了味道。
七弦羞红了脸,望向沈独清的视线也变得半遮半掩。
瞧着七弦的样子,沈独清心绪迷茫。
她眨了眨眼,努力压制住想与裴忌同归于尽的心思,温声开口道,“七弦,夫君他公务繁忙,我们早些回去吧。”
“嗯嗯。”
沈独清的话音刚落,七弦便如小鸡啄米般迫不及待点头。
走在路上,七弦仍旧是那一副不敢多看沈独清的样子。
作为当事人的沈独清根本不清楚。
直到睡前,沈独清都是迷茫的。
次日。
坐在院中,沈独清脑中想着井中字条之事。
搭在一旁的手动了动,白皙的指腹相互摩擦。
之前的伤口因为用药及时,已经成了淡粉色伤疤。
沈独清抿了抿唇,昨日那枯井中的尸骨她已细细摸过。
虽然不说完全还原,但画出尸骨原生相貌的八分不在话下。
不过,那么大费周章。
甚至还借燕云音的手让她进入枯井。
只为画一具尸骨?
沈独清蹙起眉头,此刻她越发想念裁云了。
若是她在,还能倾诉商讨一番。
想到和她一般大小的裁云为了保护她惨死眼前,沈独清的心就格外痛。
明明已经逃出去了,分明可以直接离开。
可裁云却挡在了自己面前。
沈独清半阖着眼,思绪在心中乱撞,手指下意识握紧。
她多么想自己是那英姿飒爽的女子。
而不是这般病弱之躯……
“少夫人?少夫人?”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独清的心思瞬间收回。
抬起眼,还是那个端庄温柔的沈独清。
她弯眸望向眼前的七弦,问道,“怎么了?”
七弦笑得正欢。
她像献宝似的露出手中东西。
低头看去,七弦手中正捧着一个精致瓷碗,颗颗饱满的荔枝摆放其中,看起来十分美味可人。
“荔枝?”
沈独清喃喃出声。
对面的七弦乐了,“对呀少夫人,这是小厨房刚到的,我刚去拿来的呢。”
在说这话时,七弦的下巴微微扬起,看起来得意极了。
像只做了好事在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猫。
沈独清不由地轻笑。
伸手捏了捏七弦的脸颊,沈独清毫不吝啬开口夸赞,“七弦可真厉害呀,你少夫人我又不受宠,竟然还能拿到这么珍贵的水果。”
七弦瞬间瞪大双眼,圆圆的小脸忽然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的视线飘忽,嘴巴却不服输,“才不是呢,我们少夫人可是裴家主母!”
听到这话,沈独清低头笑了笑,没有再接茬。
正说着,七弦忽然想到昨天沈独清问她的事情。
她挠挠头,开口道,“少夫人,我昨日问啦,那两身衣服是丹青去取的。”
七弦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沈独清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对此,沈独清并没有过多解释。
丹青?
她在脑中回想着丹青的样貌,视线在院中扫视一圈,随意地点点头。
临近午时,沈独清扭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今日夫君他在府中吗?”
一旁的七弦听闻落寞的瘪瘪嘴。
“少夫人,少爷他一早就出去了。”
七弦在心中哼唧,看向沈独清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心疼,对于自家少爷那是毫不犹豫破口大骂。
沈独清并不知晓七弦心中所想。
在知道裴忌不在府中后,她悄悄勾起唇角。
放下手中荔枝,沈独清轻轻抬眸,眼中带上少女般狡黠。
她对着七弦勾了勾手指,笑道,“七弦,今日我们出去吃吧,约了朋友。”
听到这话,七弦有些发愣,不过随即而来的是高兴。
她没有想到在沈家被抄家后,沈独清竟然还有朋友约见。
不过七弦并没有多想,轻而易举地相信了沈独清的话。
两人一齐来到阳春楼。
在进门时,沈独清停下脚步。
她扭过头,状似犹豫,“七弦,我有点想吃玉酥阁的桃酥了,你去帮我买点吧。”
七弦下意识点头应答,但后一瞬就开始犹豫了。
只因这次出门她忘记告诉其他人了,少夫人身边只有她自己。
见七弦一脸纠结之相,沈独清出声安抚,“我就在楼上等你,不会乱跑的。”
得到沈独清的再三保证后,七弦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阳春楼。
直到视线中看不见七弦的身影,沈独清这才收起脸上笑容。
她冷着脸,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跟随指引向前走去。
“客人,便是这间了。”
“吱呀。”
走进屋内,房门被关上。
里屋坐着一名头带帷帽,身穿白衣的女子。
在女子手中放着一卷画卷。
走近两步。
画卷上的字正是昨日沈独清所写。
画卷微皱,看上去被人看了许久。
沈独清低头浅笑,唇边勾起熟悉的弧度。
光是站在那里,就无比温柔。
她轻声开口,“宋小姐。”
沈独清的语气十分笃定,眸中满是自信。
宋玉妆也丝毫不掩饰,她抬手摘下头上帷帽,对着沈独清行礼,“裴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沈独清唇边的笑淡了几分。
脚步轻移。
沈独清神色自然地坐在宋玉妆对面。
眼眸抬起,视线轻飘飘落在画卷之上,却一直没开口。
两人相处僵持着。
最后,还是宋玉妆率先败下阵来。
宋玉妆抿着唇,声音冰冷,“听闻裴夫人之前是远近闻名的画像师商珩,无论生死皆能画出相貌。”
“那井中尸骨……”
宋玉妆眉间带着纠结,一副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声音的样子。
瞧着她,沈独清没回答。
只是淡淡提出另一个话题,“既然宋小姐知晓商珩,那也应该知晓,我只为自己夫君做事。”
沈独清眸中带笑,却不含半点温度。
话音落下,她突然沉下脸,原本温软的语气都变了几分,视线直直看向宋玉妆。
“况且,昨日宋小姐先是调换我的衣裳,意图让我陷入两难,后又借助三公主之手让我入井。”
“宋小姐觉得,我还会帮你吗?”
对面的宋玉妆表情一滞。
沈独清又笑道。
“还是宋小姐觉得,会成为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