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又微妙的气氛,每一个路过的人似乎都带着某种期待,或是好奇的眼神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每个人的身体内仿佛都蕴藏着或多或少对于八卦故事的兴趣因子,而许安家庭的变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好奇心和议论。
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简单的交流,而是开始兴高采烈地投入到这件事情之中,就像是自己也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
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大声讨论,这股讨论的热潮几乎将整个村子都笼罩住了。
话题很快从日常琐事转向了更加敏感的主题——比如为什么许安一家会选择分家,这其中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这场非正式“审讯”中,王氏站在许杨氏的一旁,低垂着眼帘,身体微微蜷缩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少存在感,希望能被忽略过去。
尽管已经尽全力保持沉默了,但是外界传来的嘈杂声还是让她心里感到一阵阵不适。
另一边,即便是听力稍差的许杨氏,也开始逐渐捕捉到了四周人们说话的内容。
特别是当某些不怀好意的言辞如锋利的刀片般划过耳畔时,更是让她难以忍耐。
“怎么啦?难道说我家的事情,轮得到你们这些闲人在这里评头论足了吗?”
突然间响起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说我欺负我儿子和媳妇儿,可有哪个人亲眼见到了呢?让他做点家务活就成问题了?那是不是你家的孩子都不干活,天天在家里享受着清闲生活啊?更别提那个荒唐绝伦的说法,说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媳,谁看到是我给她下的药了?她不过是那天去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才会生病离世的,而且这一切可是经过了仵作亲自验查过的!”
许杨氏颤抖着声音反驳道,语气中满是愤怒与无奈。
许杨氏之所以那么理直气壮,还是因为儿媳妇当初过世时,她娘家兄弟是真的来跟许周闹腾过一次的。
那时,整个村庄几乎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争所惊动,村民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由于气愤于许周对许杨氏的愚孝,而许李氏又任由婆婆欺压,娘家的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们原本就对许周这个妹夫心存不满,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更是让他们愤怒不已。
恨铁不成钢之下,他们平时很少跟许周来往,甚至连许李氏这个姊妹都变得鲜少见面。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到许李氏,已经隔了三四个月之久,期间只有一些零星的书信往来。
他们根本无法相信,在这段时间内,年轻的许李氏竟然就会得了急症病逝。
怀疑与猜测像毒蛇一般缠绕在他们心头,他们怀疑是有人——当然这个人只能是许杨氏——苛待了她,才会导致她突然死去。
这种怀疑让他们无法释怀,非得要求许周请仵作过来查清她的死因,才允许将她下葬。
这不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和家族的声誉,更是为了给许李氏一个交代。
根据他们涿郡这一带的习俗,娘家兄弟在这种事上有绝对的权利阻止,一度搞得许杨氏都不敢随便撒泼。
那种无力感和无奈交织在一起,让平日里总是颐指气使的许杨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些畏惧和不安。
县里的仵作被请过来检查了她的尸体,确认她确实是因为病症严重才会死去。
尽管大家心中都明白,许李氏长期受到精神压力和身体劳累,这些因素无疑加剧了她的病情,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并非许杨氏亲手杀了她。
面对这样的结果,许李氏的娘家兄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让她早日入土为安。
他们的心情复杂而又沉重,既有对自己姐妹早逝的悲痛,也有对于现实无情的无力感。
随着一抔黄土渐渐掩埋了许李氏的身体,那份深深的遗憾与不舍,仿佛也被一同埋进了坟墓之中。
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彻底惹恼了许杨氏。
她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汹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下了狠话:
从今以后,不允许许周和许安兄妹与他们的舅舅再有任何的往来。
这是那段时间他们日子过得如此煎熬的主要原因之一。
每次许杨氏想起自己曾经受到的那种屈辱和压迫,她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度恶劣,对于许安兄妹的态度也会随之急转直下。
无论是言语上的责骂还是身体上的体罚,她都毫不留情,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缓解内心的愤懑之情。
“你们这帮闲散人,整天没事儿就爱瞎打听别人家里的事,也不怕将来死了下拔舌地狱?!”
许杨氏愤怒地指向几位刚才还在兴高采烈谈论邻里是非的女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
“自己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解决好,反而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先把自己的家事管好吧!”
她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尖锐而又冷酷。
然后,她开始点名批判:
“二勇家的那个婆娘,你男人今天是不是又跑到柳家村去帮那个林寡妇干活儿去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接着转向另一位女子,“元生家的大妹子,我听说前不久镇上赌坊派人抄了你家,把你家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了吧?现在家里还有没有足够的粮食让一家人撑过这个冬天?如果缺粮的话,赶紧想办法解决,别等到最后连吃饭都成问题。”
她又看向最后一人,“至于你,文力的妻子,还记得你娘家兄弟欠下的那些钱吗?到现在他有没有还清?可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啊,文力在外辛苦劳作只为养活这个家,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顾好财物,别让不法之人占了便宜,更别让自己老公再额外受累了!”
许杨氏这一番严厉的斥责,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尴尬极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下来。
她们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在想着如何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
“你这个婆娘,怎么满口胡言乱语的?”
那人涨红了脸,瞪着眼睛质问道。
他的话中带着一股愤怒和羞愧交织的情绪。
被她当众戳穿了真相的几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颊因为怒气而憋得通红,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一样。
但他们毕竟都是些有点脸面的人,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在别人的场子上闹起来实在是不好看。
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清楚,是自己先犯了错,理亏的也是自己这一方,因此只能小声地嘟囔了几句以泄愤,不敢再大声反驳。
“哼……你、你也太能瞎编了吧……”其中一人低声抱怨道,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
“哟呵?我瞎编了?”
那婆娘毫不示弱地回击,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如炬直视着这几人,“你们可以在这里信口开河,难道我就不能揭揭你们的老底了?今天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不是你家那位亲戚欠了一屁股债,跑到我家门口苦苦哀求借点钱周转。
还是不是你家小子偷偷摸摸地去讨好那个女人,想要攀高枝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已经提高了许多,尖锐刺耳,在周围一片安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的宾客们纷纷停下交谈的动作,侧目注视着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而她所指的对象此刻则更显尴尬与难堪,头都快埋到胸膛里去了,完全失去了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骂人不揭短,这是常理。
可许杨氏偏偏瞅准了这一点,在她们的心口上划刀子,让这几个妇人是又羞又怒,面红耳赤,仿佛心中燃起一团熊熊烈火,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许杨氏那张还在胡言乱语的嘴撕烂才好。
她们的眼神如同利刃,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恨,似乎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本来她们议论许安家里的事,并非出于真正的站队之心,说了许杨氏坏话也不是真心实意地为许安抱打不平,只不过是在闲聊时,习惯性地以一种高姿态评判别人的生活罢了,没料到这一回竟然触动了雷区,激起了许杨氏的报复之心。
没想到这次竟捅了马蜂窝,引来了意想不到的激烈回应。
但是即便如此,几位妇人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在街坊四邻里昂首挺胸做人?!这种面子和尊严问题绝对不容有失。
于是场面愈发胶着,每个人都不愿意先退一步。
这会儿,还算宽敞的厅堂里已经混乱不堪。
许周和尚算镇定的王氏被夹在争吵的人群当中,左右奔忙,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秩序,却仍感觉力不从心,眼看就要失控。
“各位婶子,真是对不住了。”
眼看着事情真的要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许安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图缓和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今天毕竟是铁犁叔大喜的日子啊,咱们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点脸面,有什么矛盾能不能暂且放一放呢?等新娘子进门之后再说吧。”
他尽量温和却又不失坚决地说,同时努力将几近失控的众人分开,试图为这场风波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