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楼，看到徐长礼追着颜臻的马车跑。
堂堂京兆尹，沦落到如此地步。
“颜相，下官好不容易才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还得多谢您的提携，通州究竟怎么样，您给我说一句实话。”徐长礼不死心，觉得颜臻不会没来由说起疫情，肯定不是编的谎话。
“匪情是有的，鼠疫暂时没有，你一个京官关心那小地方干嘛，就算真的有疫情也与你无关。”颜臻撂下帘子，不想再谈论这事。
刚才在楼上那么说，他不过是吓唬楚卿。
徐长礼笑着把脸凑到旁边的小窗口，眼睛都成一条缝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真的有疫情，百姓四处逃窜，难免会有逃难到西京来的，我身为西京府尹，当然要维护百姓的安康。”
“有备无患是好的，也别做过头，瞧你都吓成什么样了，还有当官的样吗。以后旁人问起，别说你是我举荐，丢人。”颜臻嘴皮子有些累，让方子叙走人。
徐长礼得了准信，弯腰道谢。
他离马车太近，方子叙挥鞭时，差点甩在徐长礼脸上。
楚卿走过来，暗骂一句活该。
出来门，她才想到自己是买糖蘸红果来的，让长峰去多买了几串。
楚卿咬着红果胃口大开，接连吃了多日的药汤，嘴里都是苦的。
除了红果，还买了胡麻饼，各式糕点。
没一会，长峰手上就满了。
颜臻的马车远远跟着，见楚卿一路只为吃的，才招手让方子叙回府。
关二娘跟他的属下说楚卿病得不轻，这样子哪像。
……
颜府。
颜臻到府门口，还没下车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是去城外采药回来的连心月。
她蒙着脸，满脚和裤腿上都是泥。
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堆满刚采的药草。
“心月，你又上山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药材让他们直接去买，何苦累着自个儿。”颜臻让方子叙接过背篓，目光在里面掠过一遍。
他略懂医术，对药草也知道些。
“你不懂，有些药必须要新采摘的，城里买不到，我只能到城外的山上去找。这次运气不错，找到了几味我想要的药草。”
连心月隔着面纱冲他笑，又从方子叙的手里面，把她的背篓给抢过来。
“这个东西不重，里面也没有什么毒草，用不着你们替我检查。”连心月知道颜臻又要翻弄查看，亲自翻给他看。
她同几个哥哥不一样，不喜欢学武，反而喜欢钻研医术，采摘药草自己做药。
但做的药，十味中九味都有毒。
颜臻害怕她出事，每次只要她采药做药，都会让人在旁边跟着。
还从宫里弄了位太医，专门来教她。
“行了，不用再翻，你是大人了，以后做事自己有点分寸。”颜臻揉揉她的头顶，扭头往府里走。
连心月追去，挽颜臻着的胳膊，亲昵地望着他笑，“义兄，你前两天不是找到害死我爹的凶手吗，现在那人可捉到，我想瞧瞧去。”
“瞧她做什么，喂毒？”
“毒死她太便宜，我会拿到证据，让他身败名裂，跪在义父的坟前忏悔。”颜臻说着，眼前浮现的，是楚卿那张略显娇柔的脸庞。
连心月突然松手，眉头皱了皱，“我爹的尸体都被敌军给烧了，只剩下衣冠冢。你应该直接把那人千刀万剐，忏悔根本没用。”
她学医三年，尽钻研毒术，为的就是找到谋害连家军的人。
把这些钻心蚀骨的毒，在她身上挨个尝试。
若毒不死，就用刑罚，听说大理寺里各种刑罚都有。
“义兄，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自己查，用我爹的军功让圣上下旨……”
“心月！”颜臻怕连心月冲动，才瞒着楚卿那事，“心月，你安心再等等，要不了多久，我就把凶手绑起来拉到你面前，让你亲自处置。”
连心月情绪激动，眼眶也红了，“你发誓。”
“我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我就把人给你抓来！”
“好，我等着。”连心月紧握着自己挖药的小锄头，仿佛已经看到凶手。
三年了，这是颜臻第一次向她承诺，要把凶手交给她。
连心月不禁在想，那个挨千杀的贼人会是谁。
二人相伴入府，远远看到沈念慈带丫鬟走过来。
她眼波盈盈，腰细如柳，行走间裙衫飞扬，不由得让连心月看痴。
宫中女子姿态优雅，女官就更别提，一颦一笑比那些官家贵女还要端庄。
沈念慈入府这些时日，把府中琐事料理得井井有条，让连心月安心研究毒术，当她悠哉快活的大小姐。
没多久，俩人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沈念慈是从六品女官，负责后宫的传宣圣旨，也常伴驾左右。
她的身份，入相府当主母绰绰有余。
颜臻不提她身份，亦不给名分，府中众人无一日不在猜测，她到底是来当主母的，还是来监视颜臻的。
“相爷。”沈念慈带着婢女过来给他请安。
她的出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连心月跑过去，挽着沈念慈的胳膊推到颜臻身旁。
连心月和沈念慈的关系很好，整个府里面，大家知道她喜欢研究毒药，就躲得远远的，还造谣她制毒害死过人。
她心胸开阔，不想和那些小人计较，忍下那些骂名。
但沈念慈跟她不一样，听到她被人质疑，就把府里的花名册拿过来。
找人对峙，确定府里奴仆一个不少，让那些人向连心月道歉。
从那时起，连心月就把沈念慈当成最好的朋友。
陪她一起疯，一起闹。
“念慈姐，你来得正好。我义兄今日跟人吃酒回来，不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这嘴角都没放下来过。”连心月捏着颜臻的脸，朝沈念慈笑着。
“是吗，想必是连家旧案有了眉目。”沈念慈微笑抬眸，打量着颜臻。
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光明正大地去看颜臻的眉眼嘴角。
颜臻这张脸，一点都不像在战场上经过厮杀和暴晒的猛将，他的面部线条柔和精致，肌肤很是白皙，不说话时自带一副儒雅的书生气。
好看归好看，这种人让人高不可攀。
她入府多日，和颜臻说的话屈指可数，不过这样也挺好，颜臻不干涉她，其他下人还以为沈念慈是未来的女主人，把她捧得高高的，做事也方便很多。
沈念慈知道自己无缘后位，想着要不然另做打算。
当相府主母，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