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把就掛在拖拉機一側的鉤子上，陳援朝取下搖把，插進搖把孔，用力轉動。
隻聽“突突”聲響，煙囪冒起黑煙，這車子就算是啟動了。
幸好，文化站的院子足夠大，大門離著食堂太遠，柴油機都響了，黃書記和駕駛員愣是沒聽到。
陳援朝跳上車，踩著離合，掛上一檔，拖拉機就緩緩向前。
他又先後換了二檔和三檔，拖拉機越來越快，很快就駛出黃堂街，到田野裏走了一圈。
前世，他開過很多車，重生回來，這還是第一次摸到方向盤。
雖然是拖拉機，他似乎也很快就找到感覺。
那種操縱龐然大物縱橫馳騁的感覺真爽！
再次回到文化站，陳援朝跳下車。
楊金山幾個人都站在院子裏，一個個都是憤憤不平。
廚房裏，劉少波正陪著黃書記、駕駛員在喝酒，連拳都劃起來了。
“快出來，上車！”陳援朝不敢大聲喊，隻是連連招手。
楊金山等人來到大門外，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問道：“援朝，你會開車嗎？”
陳援朝笑道：“一會兒你們就看到了！”
盛英文冷冷說道：“你行嗎？不行就別逞能！別拿我們這些人的安全開玩笑！”
陳援朝也不慣著他：“你愛上就上，不愛上就閉嘴！”
這個集體，隻有盛英文不識相，其他人都很看好陳援朝，紛紛爬進車鬥。
老高也背著一口大鍋，拎著一大袋炊具跑過來，楊金山幫著接過，把老高拉上來。
陳援朝問道：“站長怎麽還不來？”
楊金山跳下車：“我去看看！”
他跑進食堂，不一會兒帶著劉少波一起出來。
劉少波一臉的壞笑：“我跟老黃說，我去上廁所了。過一會兒，他們見我不回去，肯定會出來找我。到時候看不到拖拉機，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陳援朝問道：“我們都走了，把文化站交給兩個外人，你放心嗎？”
劉少波回頭看了一眼：“除了食堂，所有的門我都鎖上了。如果食堂裏的東西少了，我就賴老黃，到時候，我去找駱主任告他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著，他走到拖拉機的前頭，坐到陳援朝的身邊。
這是領導的特權。
陳援朝掛上一檔，正要鬆開離合，劉少波卻叫了一聲：“英文，你怎麽不上車？”
楊金山不陰不陽地說道：“人家嫌援朝的駕駛技術不行，坐援朝的車不安全！”
劉少波涵養再好也不忍了：“盛英文，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搞不團結？你要是不想幹，我這就跟池科長說，今天晚上就換人！”
盛英文這才不情不願地爬上車，縮在車鬥的一邊。
陳援朝鬆開刹車，拖拉機不緊不慢地開動。
黑馬河在龍山縣城的東邊，離著紅星公社有十多裏路，他們不到半小時就趕到了。
工地上，已經插了很多紅旗，旗杆上還掛著牌子，上麵有各個公社、各個大隊甚至還有各個生產隊的施工距離、施工標準和施工責任人。
紅星公社宣傳隊有指定的宿營地。
在劉少波的指點下，陳援朝把拖拉機開到宿營地前。
劉少波第一個跳下來，指揮大家：“先把帳篷拿下來，搭起來。然後再把所有的東西送進帳篷裏。老高，你準備晚飯。其他人都過來，把今晚的節目排一排！”
一共有兩個帳篷，一大一小，大帳篷給男隊員使用，李彩霞和聞小婷住在小帳篷裏。
把車上的東西卸完，劉少波拿出紙和筆：“你們誰的普通話說得好？”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然後一起看向陳援朝：“援朝是高中生，他應該行的！”
陳援朝問道：“怎麽？表演節目，還要用普通話讀報紙嗎？”
楊金山笑道：“我們需要一個報幕的！先前，我們都是用方言報幕，自從去年城關公社用普通話報幕，縣裏就要求都要用普通話報幕！先前是嶽峰媳婦報幕的。現在她在家坐月子，那就由你來吧！”
陳援朝自然當仁不讓：“好吧，報幕的事交給我了！”
他這最後一句，就是用普通話說出來的，十分標準。
劉少波十分滿意：“那就這麽定了！第一個節目誰先上？”
盛英文終於主動一回：“站長，我來吧！我唱‘楊子榮打虎上山’！”
開場就是樣板戲，這是規矩，劉少波立即記在本子上。
接著嶽峰、聞小婷、李彩霞、王貴和楊金山紛紛報名，他們都有自己的“成名”節目。這一輪，全是演唱。
陳援朝最後報，他要演唱的是《紅星照我去戰鬥》。
七個人，七個節目，加起來也就是四十分鍾。
今天晚上，社員們都是精力十足，睡覺不會太早，起碼要演上三四個小時，演員們起碼要演上四五輪。
劉少波立即進行第二輪節目申報。
這一輪，除了演唱，還有演奏，王貴表演拉二胡，陳援朝表演快板。
劉少波提了四輪，總共湊了28個節目，總時長大約是三個半小時。
“差不多了！”劉少波說道，“我一會兒把大家的節目給排排順序，寫在紙上，你們都看一遍，心裏有數！”
他把節目順序排成表，交給陳援朝。
陳援朝又跟每個人對了一遍，算是準備就緒。
不一會兒，老高來喊大家吃飯。
就在大家對著豬肉白菜啃饅頭的時候，一個漢子衝進來：“哪個狗日的偷了老子的車？”
陳援朝抬頭一看，這不是那個黃堂大隊的拖拉機駕駛員老三嗎？
這家夥因為喝了酒，滿麵紅光。
他緩緩站起，冷哼一聲：“誰偷你的車，你找誰去！在這裏狗叫什麽？”
駕駛員已經開罵了，陳援朝不想對方再罵下去，當然，“偷車”的事，他也不會承認。
駕駛員見陳援朝臉嬾，還以為他好欺負，立即跳到他的麵前：“狗日的，是不是你偷的？”
“啪！”陳援朝一巴掌抽在駕駛員的臉上。
駕駛員頓覺眼冒金星，他不由自主地晃著腦袋：“狗日的，你敢打老子！”
楊金山早已按捺不住，不顧劉少波的阻攔，直接跳過來，抓住駕駛員胳膊，用力摔了出去。
駕駛員像根木頭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圈，摔得他差點散架，想爬起來都費勁。
陳援朝走過去，蹲下身子，獰笑著問道：“還罵不罵？”
駕駛員不敢再罵，隻是低聲問道：“你們把老子的車開來，害得老子跑了十幾裏路……”
“你活該！”陳援朝“呸”了一聲，“我們宣傳隊使你的車，是給你臉！你還想喝酒！喝醉了，就耽誤我們大事！讓你跑了十多裏都是輕的，把你的‘光榮事跡’報到公社，你以後就別想再開拖拉機！”
說到這裏，陳援朝回頭看向劉少波：“站長，我說的對不對？”
劉少波會意，大聲說道：“援朝，別讓他走了！我一會兒就去向主任匯報！媽的，今天太窩囊了！我換不了大隊書記，難道還換不了一個拖拉機駕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