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上時時散發著臭味,楊柳被當地人稱為“臭丫頭”。
知青們卻給她取了另一個外號“捂鼻西施”,意思是,在她的身邊要捂著鼻子。
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楊柳身上的臭味,是她自己故意弄出來的。
前世,楊柳被凍死的那天上午,村裏的幾個老女人給她的屍體換衣服,意外在她腋窩處發現一貼膏藥,膏藥裏包著一顆藥丸。
臭味,正是從藥丸裏發出的。
她太漂亮了,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讓無數男人對她魂牽夢縈。
隻有這樣,才能讓那些滿懷惡意的男人不再打她的主意。
聽胡元華提到楊柳,陳援朝不由得心中激動:“你不同意,我也要跟你住。反正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哈哈!”胡元華大笑,“這就對了,跟我走!”
二人一起來到建於村外打穀場邊的知青點,仍然是土牆草房,總共有七八間。
田集村的知青點最多時有二十多個知青,最近兩三年,上麵不再分來新的知青,現有的知青也越來越少。
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些知青在父輩落實政策之後就回城了;
有的因為表現好,參軍去了;
也有幾個跟本地人結婚,搬出去了;
最奇葩的是,有一個竟然無故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多年之後,陳援朝跟老知青聚會,才知道那個失蹤的知青是爬火車去了西部,後來穿越茫茫戈壁,到達蘇聯境內。
這個叫周長青的家夥憑著中學時學過的一點俄語,在蘇聯居然混得風生水起。
蘇聯解體後,周長青成了大款,搖身一變,以華僑的身份回國投資,被一些高官奉為上賓。
至於他先前的黑料,再也沒有人提及。
現在的知青點,還隻剩下六個,三個男的,三個女的。
因為走的人太多,原本四個人住一間的知青宿舍,現在是一人一間,還有多餘的房間。
眼前的場景和前世一模一樣,讓陳援朝暗自感慨。
這時,胡元華指著最邊上那一間:“那個房間沒人住,現在歸你了!走,我帶你過去看看,你打掃一下就行!沒有鋪蓋,今晚我先借給你一條毯子!”
胡元華前世也是說“借”,卻再也沒有要過。
“多謝胡大哥!”陳援朝環顧四周,“其他人都還沒來嗎?”
胡元華笑道:“今天,所有的生產隊都要開思想學習會,就我們二隊散會早了點!”
陳援朝正在打掃,又有一個年輕人回來,他仔細一看,這不是來自冀北的知青李根嘛!
李根雖然不知道陳援朝叫什麽名字,卻知道他就是本地人:“你你打掃這裏幹什麽?不是知青,不許在這裏住!”
陳援朝還沒來得及說話,胡元華就從房間裏出來。
胡元華拉住李根,把陳援朝的遭遇說了一遍。
李根點了點頭:“老胡既然同意,那就沒事了!”
不一會兒,又有三個知青來到,陳援朝都認識,分別是錢士剛、張蕊和範麗華,唯獨不見楊柳。
胡元華還是很有號召力的,他把陳援朝的遭遇一說,大家都願意收留。
陳援朝剛把房間打掃幹淨,就看到一個姑娘從村子的方向匆匆走來。
正是楊柳。
楊柳的身高大約在1米65到1米67之間,這樣的個頭在農村女性中算是高個子了。
她穿著一身肥大的草綠色舊軍裝,顯然是為了掩飾自己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楊柳越走越近,陳援朝漸漸看清她的臉。
雖然是常年勞作,她的膚色卻還是白裏透紅。
那彎彎的眉毛下麵,一雙眸子沉靜如水,卻又似乎蘊藏著洶湧的波濤。
在陳援朝的記憶中,很多時候,她即使一句話不說,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就能讓他心醉。
此時,見陳援朝緊盯著自己,楊柳也瞟了他一眼,以示不滿。
隻此一眼,又讓陳援朝有了前世的感覺。
“別看了!”胡元華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陳援朝這才醒悟,收回目光。
胡元華叫住楊柳,再一次把陳援朝的情況說一遍。
楊柳沒說話,隻是點頭,表示同意收留。
“做飯、做飯!”胡元華大聲吆喝。
他們六個人是一起做飯吃的,女人做飯,男人炒菜,陳援朝也過去幫忙,削土豆皮。
晚飯是玉米麵餅子,菜是土豆絲和燉茄子,陳援朝剛剛加入,為了表示歡迎,胡元華專門在茄子裏放半勺豬油。
重生前,陳援朝每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突然吃起粗糧,味道還不錯。
但他知道,要不了幾天,他就會懷念前世的鮑魚、龍蝦。
吃罷晚飯,陳援朝回到自己的房間不久,胡元華等人就過來了,沒有一個人是空著手。
“援朝,這是我的毯子,你鋪在床板上!”胡元華先前就答應,“借”給陳援朝一條毯子的。
李根抱著一床被子:“這是我的被子,你先蓋著!”
錢士剛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這我的衣服,應該有點肥,你別嫌棄,將就著穿!”
楊柳遞上來一個小布包:“這裏是我和小蕊、麗華沒舍得用的毛巾、肥皂、牙刷、牙膏,都給你用吧!”
一切都和前世一樣,也還是陳援朝心頭一暖,眼睛濕潤。
他退後一步,向著麵前的幾個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胡元華罵道:“你小子要死啊!這是幹什麽?”
陳援朝笑著擺手:“幾位哥哥、姐姐,謝謝你們的好意。我最多隻住一晚,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不需要這麽多東西!”
明天他就要去公社參加宣傳隊的集訓,公社會為隊員們準備一應生活物資。
胡元華一愣:“怎麽?難道你明天就回去跟你那個嫂子結婚,搭夥過日子?”
陳援朝“呸”了一口:“胡大哥,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那你要去哪裏?”
“我已經被田書記推薦,參加公社的文藝宣傳隊了!”
聽陳援朝這麽一說,幾個知青都有點懵:“你是會唱,還是會跳,還是會玩樂器?”
“我既會唱,也會跳,還能玩樂器!”
胡元華根本不相信:“唱一個!唱一個我聽聽!”
陳援朝張嘴就來:“臨行唱媽一碗酒,
渾身是膽雄赳赳……”
他唱的是樣板戲《紅燈記》中的一段,主角李玉和要去赴日本鬼子的鴻門宴,臨行之前表決心的唱段。
前世,他在老幹部局時,跟著視頻學了這一段。
在他的視頻裏,李玉和的扮演者是於魁智,於並不是最早飾演李玉和的,但是其京劇功底卻可能是最好的。
陳援朝把於魁智的唱腔和動作模仿得惟妙惟肖,讓幾個知青嘖嘖連聲。
看著陳援朝慷慨激昂地演唱,楊柳不由得思緒飄飛。
她想到了自己的中學音樂老師,那是一個被女朋友拋棄的獨身老男人。
那個老男人從此封心鎖愛,卻醉心於樣板戲,每次給學生們上課,總是能唱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這樣的老男人最能打動情竇初開的少女,楊柳也曾經是其中之一。
“這個陳援朝好奇怪,看著年紀輕輕的,怎麽覺得他比我們的音樂老師還曆經滄桑?”
那一刻,楊柳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