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繁星满天。
陈援朝骑着自行车，杨柳坐在后座上。
一路行来，果然不见一个人影。
很快，他们来到杨庄，陈援朝看到杨金山家门前有个胖胖的人影，他笑道：“金山师兄在等我们呢！”
“我们来晚了！”杨柳说道。
“没事！师父、师娘都是很和善的人！”陈援朝说道。
说话间，他们来到杨金山的身边：“师兄，我们来了！”
杨金山捶了他一拳：“你们可算来了，我娘做好的菜都凉了！”
陈援朝笑道：“现在天气暖和，凉了也好吃！”
杨柳则说道：“大哥别怪援朝，是我耽误时间的！”
她这么一说，杨金山反而笑道：“没事，来得正好！”
陈援朝立即抗议道：“师兄，你这就不公平了！到我这里就晚了，到柳柳这里就来得正是时候！”
杨金山笑道：“我妹妹跟你，能一样吗？”
陈援朝反而更喜欢他这个态度：“那好，我待会儿跟你多喝两碗！”
他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和杨柳并肩走在杨金山的后面。
堂屋里，杨老九夫妇已经做好一桌子下酒菜，杨金山的媳妇李红霞也在，正挺着大肚子，陪公公婆婆说话。
杨金山还在院子里，就大声说道：“爹、娘，援朝和妹妹来了！”
“快进来！”杨夫人开心地叫道。
陈援朝和杨柳一进门，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陈援朝先来了一句：“师父好！师娘好！嫂子好！”
杨柳也跟着微微鞠躬，恭恭敬敬地叫道：“师父好！师娘好！嫂子好！”
这个称呼是她事先和陈援朝商量过的。
她随着陈援朝叫，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是陈援朝的对象。
其实，她也可以叫“大爷”、“大娘”，因为她姓杨。
但是，那样的话，她跟陈援朝就没有关系了。
杨夫人上下打量着杨柳，先是愣了愣，然后说道：“九哥，你还记得吗？她穿这身衣服，有点像二十多年前的我！”
杨老九也是连连点头：“妹子，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我们都老了！”
陈援朝笑道：“师父、师娘，你们哪里老啊？再活五十年没问题！”
杨老九苦笑：“不想活那么久，那样就成老妖精了！如果能让我无病无灾地再活十年，我就满足了！”
杨老九今年59，再活十年也才69，在这个年代，能活到70，不算长也不算短。
当然，如果是无病无灾地活到70岁，那就很难得了。
杨夫人却不满意：“不行，你再陪我二十年！”
杨夫人今年才45，再活二十年才65。
这就是老夫少妻最大的缺点。
杨老九听了，立即改口：“好，我再努一把力，每天早睡早起，积极养生，争取陪你再活三十年！”
杨夫人顿时开心了，她展颜一笑：“说定了！快上桌，我们吃饭！”
杨老九夫妇坐在上首，左边是杨金山和李红霞，右边是陈援朝和杨柳，大家边吃边聊。
聊天的主题都是围绕着杨柳，从她的外祖父母、父母到她的小学、中学、插队等情况。
主要是杨夫人在问，杨柳则是有问必答。
当听说杨柳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杨夫人十分愤慨：“你爹怎么能这样，抛下你们母女，从不来看望，这也太狠了吧！”
杨老九却有不同的看法：“妹子，你忘了刚解放那几年有多凶险？凡是给老蒋干过事的，哪一个有好结果？脑子活的，早早就跑到香港了。死心眼的，最起码也要进功德林，有的还吃枪子呢！”
他这么一说，杨夫人则故作不悦：“你是不是在提醒我，当年如果不是你，我也吃枪子了！”
杨老九连忙陪着笑脸：“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柳柳的爹可能有他的苦衷！”
杨柳也说：“是啊！师父、师娘，我从小到大，就没听我妈说过我爸一句不好的。只有我外婆偶尔会骂几句，说他不是正经人！”
杨老九笑道：“如果你爸真的不是个正经人，那么他还有活路。如果他是个正经人，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陈援朝听了，端起酒碗：“师父，我岳父虽然不在这里，我也要敬他一杯，愿他不是个正经人，在外面活得很好，早日回到大陆，看望柳柳母女！”
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把全屋的人都逗笑了。
杨柳打了他一下：“你才不是个正经人呢！”
陈援朝笑道：“不是正经人才好啊！在这个时代，正经人都是死路一条！”
他这话立即激起了杨老九和杨金山的同时赞同：
“援朝这话说对了！”
“就冲这句话，我们喝一碗！”
杨老九就不是个正经人，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家里的元配，在淮海战役时又娶了个女学生。
也幸亏他不是正经人，否则，在前几年可能已经被打倒、夺权、进牛棚，落下一身病根。
解放后，虽然他的所有职务都被解除，被分到红星公社食品站工作，却因祸得福。
哪怕是最困难的三年，也从来没有饿着他，连二夫人也跟着他得以吃饱肚子。
话题渐渐转到杨柳插队这一段。
当听说杨柳在离开魔都时，母亲为她配了一种臭药丸，让她每天夹在腋下，得以免除一些坏男人的骚扰，杨夫人哭得哗啦啦的。
“柳柳，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杨夫人说着，看向自己的丈夫：“九哥，柳柳是咱杨家人，又是援朝的对象，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谁敢对柳柳无理，你必须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杨老九连连点头：“你放心！明天我们就去文化站，带着柳柳逛街，并且告诉别人，这是我的亲侄女。谁敢打柳柳的主意，我就把他的骨头拆了！”
陈援朝却说道：“师父、师娘，你们不需要这么麻烦！柳柳最近跟我住在文化站，就很安全。嗯，不过……”
“不过什么？”杨老九和杨金山齐声问道。
“我跟楚平原老师约好，过一段时间去京城。我想，如果我不在文化站，让柳柳来你们家住。师父、师娘，你们看看行不行！”
陈援朝刚说完，杨夫人就表态：“一定行！只要你不在家，就让柳柳来我家住。到时候，我专门去文化站接她！”
听说陈援朝要去京城，杨老九突然眼前一亮。
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看了一眼杨夫人，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